黎明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给玄天宗的山峦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楚清歌跟着沈墨,心思却还挂在远处那座寂静的洞府上。
“师兄,”她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在静谧的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说,云芷师叔洞府的禁制,怎么就关得那么死呢?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吧?”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感觉比宗门的宝库看守还严实。”
沈墨脚步未停,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带着一丝清冷:“元婴长老闭关,禁制全开是常理。若非如此,如何抵御外扰,静心修炼?”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楚清歌小跑两步跟上,与他并肩,“可我总觉得,那禁制不止是‘防御’那么简单。刚才靠近的时候,我除了觉得压力山大喘不过气,好像……还感觉到一点别的东西。”
“哦?”沈墨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感知略有意外,“何物?”
楚清歌皱着小脸,努力回忆那种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锋利,但是又有点熟悉的感觉?藏在那些厚重的防御禁制里面,像一根针藏在棉花堆里,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比划着,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
沈墨的目光在她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与他同源,却更为沧桑、也更为纯粹的……浩然剑意。云芷师叔的道侣,正是上一代将浩然剑道修炼至巅峰之人,虽重伤闭关,但其残留的剑意早已与洞府禁制融为一体,既是最后的守护,也是一种无言的宣告。
但他不能明说。这牵扯太深。
“或许是云芷师叔闭关前布下的某种剑气禁制,以防万一。”沈墨语气平淡地解释,试图将话题引向寻常方向。
“剑气?”楚清歌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关键词,“对啊!就是那种感觉!嘶……”她突然吸了口凉气,猛地扭头看向沈墨,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师兄!那感觉……那感觉好像跟你身上的有点像诶!就是那种……嗯……看起来冷冰冰,但实际上挺讲道理(?)的剑味儿!”
沈墨:“……” 讲道理?这算什么形容?
他被楚清歌这清奇又莫名精准的形容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否认?那是撒谎。承认?那后续的追问将无法收拾。
楚清歌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围着他转了小半圈:“对吧对吧?虽然很微弱,还被埋在那——么厚的禁制下面,但我感觉不会错!师兄,难道云芷师叔也练的是浩然剑道?不对啊,没听说过啊……还是说,是师叔的道侣……”
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云芷师父闭关的原因就是道侣重伤,立刻刹住了话头,小心地看了沈墨一眼,怕勾起他的什么伤心事(虽然她也不知道沈墨和那位师叔有什么交集)。
沈墨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加快了脚步:“宗门内修炼剑道者众多,气息相似不足为奇。禁制之事,勿要再猜。”
这回避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清歌撇撇嘴,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上了一笔:沈墨师兄和云芷师父的洞府禁制有秘密!还是剑意层面的秘密!
“好吧好吧,不猜就不猜。”她看似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话锋一转,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狡黠,“唉,可惜禁制关得太死了,不然真想看看里面的祖师画像到底长啥样。师兄,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稍微……嗯……‘蹭’一下那个禁制,说不定能感应到多一点画像的细节呢?比如眼睛到底是不是亮的?”
她说着,还伸出食指,模仿着触碰什么东西的样子。
“胡闹!”沈墨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罕见的警告意味,“元婴禁制,岂是儿戏?稍有不慎,引动反噬,轻则重伤,重则……”他顿了顿,没说出那个词,但意思很明显,“方才禁制异动你忘了?不可再有此念!”
楚清歌被他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随便说说嘛……又没真去碰……”她嘀咕着,“再说了,那不是有师兄你在旁边嘛,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护住我的……吧?”
最后那个“吧”字,说得极其没有底气。
沈墨看着她那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表情,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丫头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缺根筋。
“我护不住。”他硬邦邦地甩出四个字,打破她的幻想,“元婴禁制之威,非我能抗衡。一旦触发,自身难保,遑论护你周全。”
这话说得直接又残酷,但也是事实。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取巧的心思都是致命的。
楚清歌闻言,终于彻底老实了,像被霜打蔫儿的小草:“哦……知道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点小失落。看来靠蛮力(或者小聪明)是行不通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墨心底莫名软了一丝,但语气依旧冷淡:“探寻真相,需凭实力,而非侥幸。待你修为足够,许多秘密自会向你敞开。”
这算是他难得的、带着点鼓励性质的教导了。
楚清歌抬起头,眼睛又亮起一点光:“那师兄,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修为能够?”
沈墨:“……” 他就不该多说这一句。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勤加修炼,自有水到渠成之日。”
楚清歌跟在他后面,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是这种万金油式的回答!修仙界长辈忽悠晚辈的经典语录之一!
不过,经沈墨这么一吓唬,她也确实暂时熄了去“蹭”禁制的心思。小命要紧,小命要紧。好奇心得建立在有命享受的基础上。
只是,那隐藏在厚重禁制之下,与沈墨同源却又更为古老的微弱剑意,以及那副可能存在的、有着完整眼眸的祖师画像……就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她的心里。
她现在实力不够,触碰不到那个层面的秘密。
但她会努力修炼的!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走进云芷师父的洞府,为了能亲眼看一看那幅画像,也为了……有朝一日,能理直气壮地站在沈墨身边,而不是只能被他护在身后(虽然他现在说护不住),或者被他用“修为不够”的理由搪塞。
“哼,等着吧。”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等本姑娘结成金丹,第一个就去敲云芷师父的门!”
晨光渐亮,驱散了山间的薄雾,也照亮了前方蜿蜒的山路。
沈墨走在前方,身姿挺拔如松,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里燃烧起的、名为“奋斗”的火焰,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或许,告诉她一点现实的残酷和距离,反而更能激发她前进的动力。
只是不知,当她真正拥有那份实力,触碰到那些被尘封的秘密时,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而那洞府紧闭的禁制,以及其中蕴含的微弱同源剑意,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渐亮的晨光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望者,守护着过往,也凝视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