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那句“火焰眉贴”的嫌弃还热乎地烙在楚清歌脑门上,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眉心的胎记。入手一片温凉,先前那灼人的热度如同幻觉,倒是脸颊被这秃毛凤凰气得烧得慌。
“丑?懂不懂欣赏!”楚清歌强行挽尊,手指头差点戳到赤羽那刚长出一层细软绒毛的小鼻尖,“这叫个性!这叫…嗯…道法自然!你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懂什么时尚前沿!”
赤羽傲娇地把小脑袋扭到一边,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带着火星沫子的气音:“呵,道法自然?自然到眉毛着火?本座活了几千…呃,几百年,头回见!丢鸟!” 它扑腾着半秃的翅膀,试图飞回楚清歌给它临时搭在药架子上的“鸟窝”——一个铺了软布的小簸箕。奈何翅膀不给力,吧唧一下摔在楚清歌刚整理好的三七草堆里,溅起一小撮尘土。
旁边,正埋头在阿甲新刨出来的松软土坑里打滚、沾了一身泥巴的小朱朱,闻言立刻抬起头,绿豆小眼闪烁着“有热闹看”的精光,“唧”一声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绕着楚清歌的脑门盘旋:“唧!丑丑!着火!清歌丑丑!”
“你闭嘴!”楚清歌没好气地挥手驱赶这幸灾乐祸的小东西,“再吵吵,明天烤虫没你的份!加麻加辣,辣到你屁股喷火!”
小朱朱立刻用小翅膀捂住嘴,委委屈屈地落在赤羽旁边,用翅膀尖讨好地戳了戳赤羽:“唧唧…没虫…” 赤羽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把沾了泥巴的屁股对着它:“离本座远点,你这满身泥巴的吃货!脏!”
看着俩活宝,楚清歌那点被嘲笑眉毛的郁闷瞬间转化成了熊熊燃烧的“搞事”之魂。她盘腿往地上一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腰间那个磨得发白、边角都起了毛边的储物袋里往外掏家伙——几张皱巴巴、边缘还带着毛刺的空白黄符纸,一小碟掺了朱砂、颜色有点发暗的劣质灵墨,还有一根秃了大半毛、笔杆都裂了缝的可怜符笔。
“林青羽…”她一边嘟囔,一边恶狠狠地把符笔蘸饱了那暗红色的灵墨,力道大得差点把笔头摁折,“上午刚在执事堂门口‘不小心’绊我一跤,害我摔碎了领的月例灵石!这口气不出,我楚字倒过来写!” 她越想越气,笔尖用力往符纸上杵,仿佛那纸就是林青羽的脸,“肯定又在丹房她那宝贝小灶里憋坏水!得想个法子…听听她到底在嘀咕什么毒计!”
赤羽艰难地从草堆里拔出脑袋,抖落一脑袋的药渣子,语气充满怀疑:“笨女人,你想干嘛?画符咒她走路摔跤?” 它用刚长出来的小绒毛蹭了蹭沾到眼睛的碎草屑,“本座劝你省省,那女人摔跤的姿势都比你画的符好看。”
“肤浅!没见识!”楚清歌头也不抬,屏息凝神,笔走龙蛇…或者说,笔走蚯蚓。在符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极其抽象的耳朵形状,又在耳朵旁边画了几个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的瓜子图案,“本姑娘要搞个高级货——‘吃瓜符’!懂不懂?高科技监听!贴到丹房墙上,就能把林青羽那小灶里嘀嘀咕咕的坏水,原封不动地给咱转播过来!隔墙有耳,千里传音!厉害吧?”
小朱朱歪着小脑袋,绿豆眼死死盯着符纸上那堆鬼画符,尤其那几个瓜子上:“唧?瓜子?能吃?” 它的小尖嘴蠢蠢欲动,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叫象征!象征懂不懂?代表咱们听八卦的快乐心情!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对头倒霉,多美!”楚清歌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的天才创意非常满意。最后一笔落下,她捏起那张还散发着劣质朱砂和土腥混合味的“吃瓜符”,得意洋洋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成了!看我楚大师最新力作,居家旅行,监听对头必备神器!成本低廉,效果拔群!”
她猫着腰,做贼似的溜到丹房后墙根。这地方背阴,常年湿漉漉地长着滑腻的青苔,墙角还有几道阿甲以前刨土找虫子时留下的细缝,正好用来藏符。楚清歌屏住呼吸,心脏怦怦跳,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承载着她“监听大业”希望的“吃瓜符”贴在一处不起眼的、靠近林青羽专用小丹房位置的裂缝上方。
“嗡……”
符纸刚贴上墙,就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老旧收音机调频般的震动,边缘泛起一层朦胧的、极其不稳定、时明时暗的白光。
“有戏!”楚清歌心中一喜,赶紧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阿甲刨出来的松软土堆旁,又从储物袋里摸出另一张同样皱巴巴、画着个更加抽象喇叭图案的符纸——这是配套的“听筒符”。她把“听筒符”啪叽一下贴在耳朵上,兴奋地对着赤羽和小朱朱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睛亮得像星星。
赤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干脆把头整个埋进翅膀里,表示彻底没眼看。小朱朱则好奇心爆棚,跳到楚清歌盘着的腿上,小脑袋使劲凑近那张贴在耳朵上的符纸。
符纸的震动感顺着耳廓传来,起初是滋滋啦啦、断断续续的杂音,像是信号不稳的老旧收音机在努力搜索频道。
“来了来了!稳住!”楚清歌眼睛放光,聚精会神,整个人都绷紧了。杂音持续了大约三息,然后猛地一清!像是频道终于对准了!
一个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和滔天怒火的男声,如同炸雷般毫无预兆地响彻楚清歌的耳膜,声音之大,甚至透过符纸隐隐约约地扩散在小小的药园角落,惊得赤羽都猛地抬起了头:
“——云逸你个老东西!你给我站住!说!你腰上挂着的那个鸳鸯戏水香囊是谁的?!啊?!是不是隔壁山头上那只整天搔首弄姿、尾巴毛都开屏的骚包仙鹤送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扁毛畜生没安好心!上次它看你的眼神就跟饿了三天的狐狸看见肥鸡一样!贼溜溜的!”
楚清歌:“???” 她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惊恐。这声音…这泼辣劲儿…这内容…怎么听着那么像…宗主夫人?!她手一抖,差点把贴在耳朵上的符纸抠下来。
赤羽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小朱朱吓得浑身绒毛炸起,像个毛球:“唧?!仙鹤?肥鸡?” 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另一个熟悉、此刻却充满了无奈、慌张甚至有点卑微的男声响起,正是他们玄天宗那位平日里仙风道骨、不怒自威的宗主大人:
“哎哟我的夫人!我的活祖宗!轻点轻点!耳朵真的要掉了!什么仙鹤!那香囊…那香囊是上次下山,百宝阁那抠门掌柜硬塞的添头!就是块不值钱的破布!绣工糙得要命!还有,那仙鹤它…它是公的!公的!千真万确!夫人你讲讲道理啊!” 宗主的声音带着一种急于证明清白的急切,甚至有点破音。
“公的?!”宗主夫人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一个调门,带着一种“你骗鬼呢”的尖锐穿透力,“公的就能送你鸳鸯戏水了?!公的就能天天对着你抖尾巴毛、抛媚眼了?!云逸!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呢?!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老娘就搬去跟护山麒麟睡!让你这老东西守活寡!尝尝独守空闺的滋味儿!”
“别别别!夫人息怒!千万息怒!麒麟窝那味儿…你受不了!你听我解释…哎哟!别揪头发!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那香囊真是掌柜硬塞的!我对那只公仙鹤,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天地良心!我发誓!我要是对它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让我下次突破境界时被雷劫劈歪洞府!劈到后山臭水沟里去!”
仿佛为了应景,天边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楚清歌和小朱朱同时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这誓发得…够狠!
“哼!发毒誓谁不会?”宗主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气势依旧凶悍如母狮,“那你老实交代!上个月初七,月黑风高夜,你半夜偷偷摸摸溜出去,身上穿的是不是我的那件压箱底的流云法袍?!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被你拿去献殷勤了!你个老不羞!穿我的衣服去勾搭野鸟!我…我跟你拼了!” 声音里夹杂着布料被大力撕扯的细微裂帛声。
“啊啊啊!夫人饶命!手下留情!那法袍…那法袍是我拿错了!半夜起夜太黑,迷迷糊糊抓错了!真不是故意的!我哪敢穿你的心头好去…去勾搭仙鹤啊!我对夫人一片丹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那仙鹤它…它毛都没长齐,审美奇特,品味低下,夫人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明月光啊!皎洁无暇!照亮我前路!” 宗主大人语速飞快,求生欲爆棚。
“云逸!少给我灌迷魂汤!今晚你给我滚去睡书房!抱着你的公仙鹤香囊睡去吧!别想进卧房的门!”
“夫人!不要啊!书房冷飕飕的!我年纪大了腰不好,受不得寒…”
“活该!冻死你个老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