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风于万顷琉璃台成功激活庞大法阵的同时,阿瑜陀与毗摩质一行人,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险。
沉戟渊,其名不虚传。
尚未真正抵达渊口,周遭的环境已然变得极端恶劣。原本相对平稳的乳海水流在这里变得狂暴无比,无数道方向各异、力量惊人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蟒相互撕扯、碰撞,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海水不再是纯净的乳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掺杂了无数金属碎屑的暗灰色,视线严重受阻。更令人心悸的是,空间中遍布着细小的、不断生灭的黑色裂缝,那是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噬气息。
“大家小心!紧跟我,不要偏离路线!”毗摩义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狂暴的水流和空间噪音中显得有些微弱。他手持一枚得自广财天王旧部的、散发着微弱稳定光芒的“定航珠”,艰难地辨识着相对安全的路径。瓦苏基等娜迦勇士则分布在队伍两侧,全力释放水灵之力,试图稳定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水流,但效果甚微,所有人的行进都如同逆水行舟,异常艰难。
阿瑜陀处于队伍中央,他周身梵光流转,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金色光罩,将众人庇护其中,抵御着暗流的冲击和空间裂缝散逸出的撕裂性能量。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沉戟渊的凶险超出了他的预估。在这里,不仅神识受到极大压制,蔓延出去如同陷入泥沼,连梵光的消耗速度也远超平常。
“根据旧部提供的海图,金刚杵伐折罗应该沉在渊底最深处,一处名为‘断戟之座’的岩石上。”毗摩义一边努力维持着定航珠的光芒,一边以神念传音,“但如何下去是个大问题。这里的暗流和空间裂缝,越往下越密集、越恐怖!”
阿瑜陀凝神观察着下方那如同巨兽张开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渊口。他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中,除了物理层面的危险,还萦绕着一股极其古老、极其锋锐、且充满不甘与战意的残留意志。那是金刚杵伐折罗本身蕴含的雷霆正气,与这深渊中沉积了无数年的战场煞气、破碎法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排斥一切外来者的领域。
“我们不能硬闯。”阿瑜陀沉声道,“这片领域排斥性极强,强行突破会引起整个深渊能量的反扑,后果不堪设想。”他闭上双眼,尝试将自身神识更加细腻地延伸出去,并非强行探查,而是如同触须般,去感受、去理解这片领域运行的“规律”。
他传承自毗湿奴的“维护”与“平衡”之道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没有试图去对抗那股排斥意志,而是尝试去“安抚”,去“沟通”。梵光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细微的、充满善意的光点,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缓缓飘向那片黑暗领域,传递着修复秩序、而非掠夺的意念。
起初,领域毫无反应,甚至那股排斥力还隐隐增强。但阿瑜陀并未放弃,他持续地、耐心地输出着纯净的梵光与和平的意念。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众人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暗流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有规律可循的间隙!那遍布的空间裂缝,其生灭的频率也隐约呈现出某种周期性的变化!而那股庞大的排斥意志,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像是……一种考验?
“我明白了!”阿瑜陀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此地并非纯粹的绝地,更像是一处……试炼场!是金刚杵伐折罗自身灵性,结合战场残留意志,形成的天然屏障!它排斥的是心怀贪婪、意图强行夺取之人,而对于能够理解其‘刚正不阿’、‘破邪显正’本质,并展现出足够智慧和毅力的人,则会留下一线生机!”
他指向下方暗流中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安全间隙:“看那里!暗流的冲击并非毫无规律,每间隔九次狂暴冲击后,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相对平稳的周期!空间裂缝的生灭也遵循着某种法则!我们必须精准地抓住这些间隙,如同穿越一道天然的、动态的迷宫!”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那安全间隙转瞬即逝,且路径蜿蜒曲折,需要极高的洞察力、预判力和执行力。
“我来引路!”阿瑜陀当仁不让,他将梵光收敛凝聚,全部用于提升感知和计算。他的双眸中仿佛有无数金色的数据流在闪烁,紧盯着下方狂暴的能量变化。
“左前三丈,停!等下一次裂隙湮灭!”
“右移五尺,全速下潜十息!”
“注意上方涡流,贴紧左侧岩壁!”
在阿瑜陀精准无比的指令下,小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毁灭的缝隙中艰难穿行。每一次移动都险象环生,暗流擦着护体光芒呼啸而过,空间裂缝在咫尺之外张开又闭合。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毗摩质全力催动定航珠,瓦苏基等娜迦则拼尽全力稳定着众人身边方寸之地的水流,配合着阿瑜陀的指挥。这是一场对意志、智慧和团队协作的极致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众人终于冲破了最危险的上层区域,抵达了相对“平静”的渊底。这里光线极度昏暗,只有一些散发着幽冷磷光的苔藓和矿物提供着微弱照明。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各种锈蚀断裂的兵器残骸和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森白骨骼,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大战。
而在渊底的正中央,一座由漆黑巨石天然形成的、形似断裂戟柄的平台上,一物静静地斜插在那里。
那是一截长约丈许、粗如儿臂的金属短棍。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表面布满了古老而神秘的雷电纹路,尽管断裂处参差不齐,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亘古永存、万法不侵的沉重与威严。仅仅是凝视着它,就能感受到一股浩然磅礴的雷霆正气,以及一种仿佛能镇压整个深渊的极致重量!
帝释天的神器——金刚杵伐折罗!(残)
然而,就在金刚杵的周围,盘旋着数道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影!这些暗影形态不定,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魔怪,时而变成哀嚎挣扎的亡魂,散发出冲天的怨气、煞气以及……被魔气侵蚀后的混乱气息!它们是上古战场遗留的煞灵,被深渊环境和金刚杵的正气长久镇压,却又因近期乳海魔气弥漫而变得躁动不安,此刻正本能地缠绕、侵蚀着这件神圣之物,试图污染它,或者借助它的力量脱离此地!
“是远古煞灵!而且被魔气污染了!”瓦苏基惊呼,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
这些煞灵每一个散发出的气息,都不弱于之前在暗血礁遭遇的魔化阿修罗精锐,而且它们无形无质,对物理攻击有很强的免疫力,极难对付。
阿瑜陀目光凝重地看着那些盘旋的煞灵,又看了看那静静矗立、依旧散发着不屈正气的金刚杵。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你们结阵防御,不要靠近。这些煞灵交由我来处理。”
他一步步走向那断戟之座。随着他的靠近,那些煞灵仿佛被惊动,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数道漆黑的洪流,携带着侵蚀神魂的负面能量,朝着阿瑜陀猛扑过来!
阿瑜陀停下脚步,并未施展任何攻击性的梵法。他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眼眸低垂,口中开始吟诵起悠远而庄严的《毗湿奴千名颂》。这不是攻击,而是……超度!
纯净而浩瀚的梵光自他体内涌出,不再是锋利的武器,而是化作温暖、慈悲、充满无限包容与救赎意愿的光之海洋,向着那扑来的煞灵洪流迎去。
“南无薄伽梵……”
“祜主,宇宙的庇护者……”
“祢是初始,亦是终结……”
“祢是维系秩序的根本……”
梵唱声在死寂的渊底回荡,带着洗涤一切污秽、安抚一切伤痛的力量。
漆黑的煞灵洪流撞入梵光之海,并未发生激烈的爆炸。那些充满了怨恨与混乱的煞灵,在接触到这至善至净的梵光时,发出了痛苦又仿佛得到解脱的嘶鸣。它们身上缠绕的魔气如同冰雪消融,那积累万古的怨念与战意,在慈悲的梵唱中被一点点化解、抚平。
一个个扭曲的面孔在梵光中逐渐变得安详,狂暴的冲击变得缓慢,最终,那数道煞灵洪流彻底消散,化作无数点点纯净的灵光,如同升腾的萤火,绕着阿瑜陀盘旋数周后,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了本源轮回。
以慈悲心,行降魔法!这便是毗湿奴守护之道的真谛!
当最后一丝煞灵被超度,整个沉戟渊底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都减轻了许多。那截金刚杵伐折罗似乎也感受到了变化,其表面的暗沉金色光华微微流转,散发出的雷霆正气更加纯粹,与阿瑜陀身上的梵光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阿瑜陀走到断戟之座前,神色肃穆,对着金刚杵深深一礼:“神器有灵,晚辈阿瑜陀,为修复乳海秩序、对抗混沌魔气,特来请尊者相助,充作‘秩序搅海’之基,望尊者成全!”
他并未伸手去拿,而是等待着神器的回应。
金刚杵静默了片刻,随即,其上的雷电纹路骤然亮起!一道微型的金色雷霆自杵身跃出,轻轻击在阿瑜陀的掌心,带来一丝微麻,却并无伤害之意,仿佛是一种认可与考验。
阿瑜陀心中明了,他运转全身梵光,汇聚于双手,缓缓握向那截金刚杵。
“起!”
他低喝一声,用尽全力。然而,那金刚杵却纹丝不动,其重量仿佛与整个沉戟渊,乃至整个乳海相连!
阿瑜陀并未气馁,他明白,这并非单纯的物理重量,更是法则层面的“沉重”。他不再试图用蛮力拔取,而是将自身对“秩序”、“守护”、“破邪”的理解,通过梵光,源源不断地注入金刚杵之中,与之沟通,与之共鸣。
渐渐地,金刚杵开始轻微震颤,其上的金光越来越盛。那沉重的感觉开始减轻,仿佛神器认可了他的资格,主动收敛了自身的法则重量。
终于,在阿瑜陀一声包含坚定意志的呐喊中,那截丈许长的金刚杵伐折罗,被他缓缓从断戟之座上拔起!
就在金刚杵离开石座的那一刻,整个沉戟渊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束缚被解除。金刚杵在阿瑜陀手中迅速缩小,化为一尺长短,重量也变得适宜,但其蕴含的至刚至阳、破灭万法的磅礴力量,却丝毫未减。
“成功了!”毗摩质和瓦苏基等人激动不已。
阿瑜陀手握温润而沉重的金刚杵,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仿佛能荡清寰宇的浩然正气,心中充满了使命感。他回头望向渊底之上,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海水,看到了万顷琉璃台上那等待的身影。
“林风……‘搅棍’已得!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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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