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直洞窟深处苏醒的意志，并未带着卡尔基那般冰冷、纯粹的“终结”意韵，反而透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混乱、仿佛由无数消亡纪元堆积而成的“死寂”。它不像是一个主动的侵略者，更像是一片被动弥漫、吞噬一切的“虚无之海”。仅仅是其自然散发出的波动，就让林风五人感到自身的存在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这无尽的“空”所同化。
“稳住心神！紧守道基！”云矶子老仙最先反应过来，他手中罗盘疯狂旋转，绽放出清蒙蒙的仙光，试图构筑一道隔绝那无形侵蚀的阵法屏障。然而，仙光甫一接触那弥漫开的古老死寂意韵，便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沙地，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黯淡、消融，构建阵法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侵蚀的速度！
凌清音俏脸煞白，她作为剑修，灵觉最为敏锐，此刻感受到的冲击也最为强烈。她感觉自己的剑心、神识，甚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那股意志强行“稀释”。“尊者……这……这不是攻击……像是……像是我们正在‘被遗忘’……”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两名金甲神将更是闷哼一声，周身神光剧烈波动，他们依靠着战场上千锤百炼的坚韧意志与彼此气息相连的合击战阵，才勉强稳住身形，但眼中已充满了惊骇。他们的神力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风的情况稍好，他体内的梵盘之钥雏形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散发出兼具秩序与轮回特质的波动，在他体外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无形护罩，将那“被遗忘”的意韵抵挡在外。秩序之瞳全力运转，纯白的光芒死死盯住那深不见底的洞窟。
他看到了更多！
在那片琉璃化的大地之下，在那垂直洞窟的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一种粘稠的、仿佛由无数灰色记忆与破碎时间汇聚而成的“河流”！河流之中，沉浮着无数扭曲的光影，那是上一个纪元文明消亡瞬间被定格、被抽取的“存在印记”！而那道连接天地的灰色能量漩涡，正如同一个巨大的泵站，不断将这些“印记”从废墟中抽离，注入洞窟深处的“河流”之中。
而那股正在苏醒的古老意志，其源头，似乎就潜藏在这条“记忆熵河”的最深处！
“它不是卡尔基……但它与卡尔基的力量同源，甚至……更为古老！”林风瞬间明悟，“这‘遗忘之墟’，这消亡的文明，它们本身就成了寂灭力量的‘温床’或者说……‘燃料’！”
就在这时，那悬浮在灰色漩涡边缘的三名寂灭使徒动了。它们并未看向林风等人，而是齐齐转向那垂直洞窟，做出了一个类似“聆听”或“朝拜”的姿态。它们手中那奇特的兵器——扭曲刺剑、空白典籍、灰色提灯——同时指向洞窟深处，微微震颤，仿佛在与其中的意志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持典籍的使徒，那空白的书页上开始自主浮现出大量混乱、无序、无法理解的灰色符号，像是在记录着那古老意志散逸出的信息碎片。
持提灯的使徒，灯盏中的灰色火焰不再摇曳，而是凝固般指向洞窟，散发出一种引导与共鸣的波动。
持刺剑的使徒，剑尖遥指洞窟，其上的“终结”意韵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显危险，仿佛在等待着某种指令。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观测者与记录者，此刻更像是一支守卫着某种核心区域的……仪仗队，或者……唤醒仪式的一部分！
“它们在沟通……不，是在‘侍奉’那洞窟里的东西！”凌清音强忍着不适，以神念疾呼。
突然，那股古老的意志波动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种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向林风五人的意识！
那低语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它混乱、庞杂，充满了消亡前的绝望、对永恒的渴望、挑战天道的疯狂，以及最终归于死寂的冰冷。它不蕴含直接的攻击性，却带着极强的“概念污染”！聆听它，自身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甚至对“活着”的意义都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不……不能听！”云矶子老仙喷出一口鲜血，强行封闭了六识，但那低语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接响彻在神魂深处。他构筑的阵法屏障加速崩溃。
两名金甲神将眼神开始涣散，周身神光明灭不定，合击战阵出现了裂痕，他们仿佛看到了自身在无数次神战中陨落、被遗忘的场景，斗志正在被无形地瓦解。
凌清音紧咬银牙，手中古剑发出清越的剑鸣，试图以剑心斩断这无形的影响，但剑光在那浩瀚而古老的死寂低语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林风也感到压力骤增！秩序之瞳的光芒在剧烈闪烁，他的“刹那永恒”领域本能地想要展开，守护住“此刻”的自我，但他强行压制住了。他意识到，贸然展开领域，可能会像在东海时一样，引来卡尔基意志的直接干扰，或者……被这古老的意志视为挑衅，招致更猛烈的反击。
他必须找到另一种方式！
他将心神沉入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梵盘之钥雏形。这由盘古斧钥与梵天轮钥本源融合而成的奇迹之物，此刻正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渴望与……警惕？它似乎对那洞窟深处的“记忆熵河”与古老意志，既有本能的排斥，又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是了！盘古斧钥代表“开辟”与“界定”，梵天轮钥代表“创造”与“循环”，它们的本质是“生”与“序”的体现。而洞窟深处的，是“终”与“寂”的沉淀物，是上一个“序”被彻底打破后的残渣。二者天生对立，却又仿佛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界定……并非只有对抗一种方式……”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林风的脑海，“或许……可以‘理解’？以双钥之力，去‘解读’这低语，从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而非单纯抵抗！”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主动接纳这种“概念污染”，稍有不慎，就可能道基崩毁，神魂被那无尽的死寂同化，成为“遗忘之墟”的一部分。
但眼下，被动防守，迟早会被耗死！
“诸位，紧守灵台！相信我！”林风以神念暴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他主动放开了秩序之瞳与梵盘之钥雏形对那“古老低语”的部分隔绝！
轰！！！
仿佛决堤的洪水，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了林风的意识海！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嘶吼、文明的辉煌与倾覆、对永恒的痴迷与绝望……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林风身体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无比坚定，秩序之瞳的纯白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内部那混乱风暴的冲击下，被锤炼得更加凝练！他强行运转双钥本源之力，不再是“对抗”，而是如同一个精密的“过滤器”与“翻译器”，试图从那混乱的低语中，捕捉关键的信息碎片！
他“听”到了！
“……悖逆天道……窃取永恒之秘……终遭反噬……”
“……归墟之隙……非通道……乃伤口……宇宙之伤……”
“……吾等……非亡于外敌……亡于自身之‘执’……”
“……‘寂灭’……非目的……乃过程……净化冗余……以待新生……”
“……‘核心’……即将苏醒……‘墟核’……将吞噬旧世……开辟……”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明悟，涌入林风的心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上古文明的最终结局——他们触摸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引发了某种宇宙层面的灾难性反噬，导致了自身的彻底消亡，并在此地留下了一个名为“归墟之隙”的可怕“伤口”。而卡尔基所代表的“寂灭”，似乎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极端冷酷的“宇宙清道夫”行为，目的是净化这些因“错误”或“冗余”而产生的“伤口”与“残渣”，为所谓的“新生”做准备？
而此刻，在这“遗忘之墟”的核心，那洞窟深处的“记忆熵河”中，似乎正在孕育或唤醒一个更加可怕的东西——“墟核”！一个足以吞噬旧世界，强行开辟……某种新局面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持典籍的寂灭使徒，似乎察觉到了林风正在“解读”低语的行为！它那空洞的眼眶猛地转向林风，手中空白典籍的翻动速度骤然加快！它不再记录古老意志的信息，而是开始记录林风此刻的状态，记录他以双钥之力对抗并解析概念污染的方式！
同时，那持刺剑的使徒，接收到了某种指令，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明确的杀意，直接跨越空间，那扭曲的刺剑直指林风眉心！这一次，攻击的目标，是林风正在全力运转、无暇他顾的神魂核心！
“小心！”云矶子、凌清音和两名金甲神将睚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那持提灯的使徒以更加浓郁的“存在淡化”灰光死死牵制，自身难保！
眼看那蕴含着绝对“终结”意韵的刺剑就要触及林风的眉心——
林风那因承受信息洪流而略显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他猛地抬头，秩序之瞳中纯白火焰与暗金锋芒交织闪耀！
“原来如此……‘归墟之隙’……‘墟核’……这就是你们的图谋吗？！”
他不再去“解读”低语，而是将刚刚领悟到的一切，连同双钥的本源之力，以及自身“守护当下”的坚定信念，全部凝聚！
他没有去格挡那柄刺剑，而是并指如剑，朝着那垂直洞窟的方向，朝着那“记忆熵河”的深处，猛地一划！
“界定——存在与虚无之界限！”
一道并非能量，也非物质的“线”，自他指尖延伸而出！这条“线”，一边是代表着“生”与“序”的纯白与暗金交织的光芒，另一边则是引动了洞窟深处那古老死寂的灰暗！
他并非攻击寂灭使徒，也非攻击那古老意志，而是以自身为引，以双钥之力为笔，强行在这片被寂灭笼罩的天地间，重新“划定”了一条短暂的、脆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界限”！
这一划，仿佛触动了某种根本的法则！
那刺向林风眉心的扭曲刺剑，在触及这条“界限”的瞬间，其上的“终结”意韵竟发生了紊乱，剑尖微微偏转，擦着林风的鬓角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而那洞窟深处传来的“古老低语”，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界限”干扰，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三名寂灭使徒的动作，同时一僵！
林风趁此机会，一把拉住身旁摇摇欲坠的凌清音，对云矶子等人大吼：“走！”
他不再犹豫，强行催动所剩不多的力量，裹挟着众人，化作一道金白交织的流光，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遁去！
身后，那垂直洞窟深处，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带着一丝愠怒与好奇的低沉嗡鸣。那灰色的能量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
而三名寂灭使徒，在短暂的停滞後，身影再次淡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手，悄无声息地追了上来。
首次探查，以遭遇远超预期的恐怖存在，并带着惊世骇俗的秘辛与紧随其后的死亡追杀，仓促告终。
极西绝域的真相，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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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