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心知事态不妙,寻常赶路方式已然太慢。
他眼神一凝,体内那股因斩却一尸,而愈发精纯的鬼气开始奔涌。
“呼!”
一阵素白的鬼气自他周身扩散开来,只见他背部道袍之下,无数细密的的纸屑飞速涌出,而后交织延展,眨眼间便化作一对巨大而苍白的纸翼!
纸翼之上,隐隐有云裳君所掌控的妖风流转,风的力量托举着纸翼,充满了某种诡异的生机与灵动。
下一刻,纸翼猛地一扇,陆离的身形已然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这是他首次尝试御空飞行,纸翼在阴风的加持下,每一次扇动都带来惊人的速度,脚下的山林、道路迅速缩小,飞速掠过的模糊色块。
高空的气流本应凛冽如刀,但在陆离周身,一层由匹夫煞气凝聚而成,近乎无形的暗红色屏障悄然浮现,将足以撕裂普通人的风压隔绝在外。
为免惊世骇俗,惑心鬼气自然弥漫开来,笼罩其身。
若有普通人偶然抬头,也只会瞥见一道模糊的白影掠过天际,下意识地将其当成某种罕见的大型鸟类,转眼便会忽略遗忘。
然而,飞上高空不久,陆离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体内鬼气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不仅如此,还仿佛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渗透而来,挤压着他的身体,排斥着他的存在。
陆离心念电转,立刻有了预感:不能久留空中,否则恐有不测,或许会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彻底碾碎,或许会引来更未知的恐怖。
“天空……在排斥我?”陆离眉头紧锁,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拥有罡风阴阳眼,一起同行过的封逍遥。
“那家伙为何能御风而行,甚至还能带着旁人?是因为他的力量本质更贴近‘风’,而我……终究是借鬼神之力,属‘阴’违‘阳’?”
此刻也容不得他深究,只能压下疑虑,循着与云裳君之间那通过伥鬼印建立的微弱联系,和鬼气铜钱翻转间,来调整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划破天际,朝着感应中的方位疾驰而去。
纸翼撕开云气,阴风鼓荡不休。
不过片刻工夫,陆离便已横跨大片区域,抵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
此地山势险峻,怪石嶙峋,悬崖峭壁如同刀削斧劈,连一条像样的上山小径都找不到,显然久无人踪。
然而,在这阳光本应普照的白天,这片区域却莫名笼罩着一股阴森寒意。
山坡上,生长着一些颜色暗沉、形态扭曲的怪异植物,它们的长势异乎寻常的旺盛,暗绿的叶片透着不健康的油光——
那是以腐烂血肉为养料的“食尸草”。
他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视四周,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斑,却驱不散此地的阴冷。
更令他注意的是,这里虽然气息阴森,却诡异地察觉不到丝毫成型的鬼气或怨念。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处泥土颜色明显与周围不同,显然是新翻动过的地方,掩埋得不算深。
陆离沉默地走上前,右手按在了腰间的拂尘断竹剑上。
心念一动,漆黑鬼发蔓延而出,黑蛇一样钻入泥土之中,飞速而安静地将那土坑掘开。
泥土翻飞,很快,一具被草草掩埋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尸体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四肢被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斩断,散乱地放置在躯干旁边。
面部五官更是被毁得不成形状,难以辨认原本的容貌。
不仅如此,尸体周围还散落着几样东西;一张写着扭曲梵文的黄色符纸贴在额心,一枚锈迹斑斑的十字架被塞在断裂的手中,还有几块刻画着诡异图腾的兽骨压在胸腔和腹部。
东西合璧,手段繁杂,其目的昭然若揭,为了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最大限度地镇压可能产生的怨气,防止死者化为厉鬼复仇!
陆离沉默地看着这具支离破碎,连他都无法立刻确认是否就是那个周姓年轻人的尸体,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他灰色的眼眸深处,有冰冷的流光在凝聚。
他静静感受了几秒,尽管表面没有任何鬼气逸散,但他能“感知”到空那被强行压制。几乎凝成实质的浓烈煞气与死前的极端痛苦。
这煞气的浓度……绝非一人所能产生。
“此地,枉死者……不止一人。”陆离心中得出结论。
他无言地解下悬在腰侧新得的【捣药月葫芦】。
一股与周围死寂煞气截然不同的,带着微弱生机气息的浅绿色鬼气,自他指尖袅袅升起。
这是源自鬼婴林念安的馈赠——“新生”鬼气。
以往,陆离最多用它来清洁自身,但此刻,这蕴含一丝生命本源气息的鬼气,与这融合了月华、药气、病气的葫芦,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浅绿色的“新生”鬼气,悄然注入捣药月葫芦之中。
霎时间,葫芦表面那代表月相的阴晴圆缺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清冷与温和交织的微光。
一股浓烈复杂的药味散开来,其中更夹杂着那惨白病气的不详感。
光芒流转间,陆离空着的左手虚握,一长一短两把形制古朴的汉剑,竟自葫芦口喷涌的病气与月华中凝聚而出,落入他手中!
长剑“断魂”,短剑“斩魄”。
惨白双剑不是实体,而是由精纯的病气与药性,经由葫芦转化而成的‘病气’力量。
陆离手握双剑,眼神淡漠地看向坑中那具残缺不全,被重重镇压的尸体。
他没有丝毫犹豫,举起那柄散发着惨白病气、专斩灵性执念的“断魂”长剑,对着尸体的残缺的位置,坚定地斩落!
当病气剑身触及那破碎的肢体断面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流淌的惨白病气,并未侵蚀或消解血肉,反而如同拥有了生命的灵性丝线,又似娴熟医者手中的缝合线,轻柔地缠绕穿梭起来。
只见那散落的手臂、腿脚与五官,在这惨白“丝线”的牵引下,自行漂浮而起,对接向躯干上对应的伤口。
病气细丝深入皮肉骨骼的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分离的肢体重新连接。
被搅烂的五官也在同一股力量下缓缓平复,虽然无法恢复原本的样貌,但至少重新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头颅轮廓。
陆离细细看过去,这就是之前那个,因为父亲的鸿运被吞噬,而后家破人亡,母亲信了邪教的那个周姓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