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富滚下台阶,全身都痛,尤其是屁股,一时半会竟是爬不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月娘会突然发疯,他明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月娘,你可消气了么?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他可怜巴巴的说。
方才是装的,现在是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是真可怜。
苏见月哭了一通,心头松快了不少,瓮声瓮气道,“阿意,娘没事。”
她擦掉眼泪,怒瞪着前夫哥,“你滚,老娘不想再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以前,她始终想不通,为何前夫哥一味的偏帮那老虔婆欺负她们。
现在她明白了,媳妇闺女终究是外人,使唤欺负外人,才不会心慈手软。
“月娘……”
看着苏见月头也不回的背影,黎光富心如刀割,她不要他了,她真就那么狠心!
黎知意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行了行了,我娘已经走了,装模作样的给谁看。”
“是不是你!”黎光富大声质问,他的眼白全红,对黎知意恨到了极致,“是不是你撺掇月娘与我和离!?你这个该死的孽障,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你丢到后山去喂狼。”
“是我又怎样?”黎知意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很愉悦,“后悔吗?可惜晚了。”
黎光富气得喉头一甜,又强吞回去,“你不得好死!”
“我得不得好死,你应该是看不见了,不过,我看得见你不得好死。”黎知意笑吟吟道,“蛆虫长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说完,黎知意飘然离去。
天气热,蚊虫多,那房间又小又昏暗,蚊虫只会更多。
黎光富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屁股就长虫了。
房里闷热,黎光富出了汗,又没人擦洗,苏见月从未帮他换过药,久而久之,屁股就长虫了。
但不得不说,这人生命力属实顽强,就这都让他缓过来了。
这不,才一个月就下地呢。
闻言,黎光富脸色一僵,脸色难看极了。
他甚至感觉屁股已经开始痒了,是蛆虫在皮肤里咕涌的那种痒。
明明是夏日,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黎光富却觉得浑身冰凉。
此后。
黎光富回家养了几天,身子好些便跑到宅子大门去嚷着要见苏见月。
起初,苏见月见一次打一次。
到后来,后来次数多了,她干脆懒得出去了,一句话,爱咋咋的,当小丑看。
自从那天心中那股气发泄出去,苏见月变得越发自信开朗,性格也越来越泼辣。
钱财养人。
而黎光富,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焦急。
也一天比一天后悔。
尤其是目睹母女俩的日子越过越好,对比之下,自己连肚子都填不饱。
同一时间,大哥三弟单独把他分出去单过,只分了他三袋粮食。
只够黎光富撑到冬天,他恰好伤在五月,正是侍弄庄稼的好时候。
既然已经和离,苏见月断没有管黎家庄稼的道理,所以庄稼大部分都晒死了。
秋收时,他只得侥幸收了一点点粮食。
往日衣裳破了有人补,庄稼地里有苏见月,黎光富才知道更清楚苏见月有多好。
眼看着寒冬即将到来,看着粮食一点点变少,黎光富心头愈发慌乱。
尽管他现在每天只吃一顿饭,粮食依旧在慢慢变少。
而他去宅子大门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母女俩依旧无视。
苏见月有时会当着族人的面给点白面馒头,替闺女做个面子功夫。
黎家村的人本就受了黎知意的恩惠,见状,更是觉得她孝心满满。
黎光富这个当爹将她赶出家门了,还经常送白面馒头接济。
要知道,那可是白面馒头!许多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上一回。
都说父慈子孝,黎知意那丫头先前过的什么日子,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丫头仁义啊,就是不管她爹,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十一月下旬。
天气愈发寒冷,连地都冻上了,黎光富又冷又饿,实在起不来身。
他蜷缩在破木板床的一角,感觉身体暖和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里出现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女子。
她生得浓眉大眼,那双眼里仿佛会说话,小巧高挺的鼻子下,嘴唇不点而朱。
眉宇间稚气未脱,虽还未完全长开,但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黎光富愣了愣,随后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孽障,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黎知意。
她笑了笑,“来看看你,毕竟你是我亲爹。”
“亲爹”这两个字黎知意咬得格外重。
黎光富压住喉间的痒意,“滚,这里不欢迎你。”
他心里门儿清,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欢迎我也来了,怎么你现在还有力气赶我出去?”黎知意轻笑一声。
她自顾自的擦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说话,站是不可能站的,站不了一点。
黎知意取下帽子,一头齐肩短发露了出来。
短发干得快,黎知意洗了几次没生病,苏见月也不拦着她了。
洗得勤,头上的虱子两个月便干净了,连在头发上的虱子蛋也没了。
如今每天补充营养,吃鸡蛋不拉肚子,而身高也长到了一米四。
照这个趋势,她定能长到一米七!
这话听着便欠揍,黎光富也确实想打她。
奈何没那个实力,他饿得发虚,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打人了。
好在他感觉不冷了,他得省着力气,熬到开春就好了。
黎光富坐起来,拢了拢被子,“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应该很得意吧。”
他若是能看到这孽障凄惨的下场,就是死也瞑目了。
“说实话,没什么成就感。”黎知意顿了顿,“你们太弱,玩儿你们跟玩狗似的。”
要死不活的黎光富:“……”
论被仇人整得半死不活,对方还嫌弃自己太弱没整够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气得吐血吧。
闻言。
那口压下去的腥甜终是没憋住,一口喷了出来,随后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他恨意不减,“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黎知意眉头一挑,干脆承认了,“是我。”
纵然心中已有猜测,在听到对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黎光富只觉得天旋地转。
缓了缓神,他咬着后槽牙质问道,“她是你亲祖母!你怎么敢!?”
黎知意反问,“有何不敢?”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黎光富眼里仿佛要喷出火!
黎知意淡淡道,“别这么骂自己,你们推她去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是亲女儿亲孙女,论恶毒,比起你们她还是得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