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宜阳身故,这公主府也被封禁,原本的仆从尽数遣散,傅溦倒也坦然,就在这无人看管的公主府里大步流星地到处走,似乎仍是在找什么地方。
“当心一点,这里说不定还有人。” 廖鹰伸手握住傅溦的手,虽是叮嘱他谨慎,可手上半点没用力,只跟着他走,低问道:“你在找什么?”
傅溦脚下稍慢,回首答道:“我在找沈苑的住处。”
“该是这里。” 说话间脚步一停,将一间破败屋舍的门推开。
“这里是柴房。” 廖鹰心中犯疑,却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傅溦脚步不停,却仍旧点头应了廖鹰的话,解释道:“我知道,但沈苑的尸身上沾了不少柴草油灰,与乱葬岗所生之草截然不同,我猜测他死之前所处的环境,应该便是柴房之类的所在。”
“你要找什么?” 廖鹰看着傅溦不住翻找,在自己的白衣上也蹭了一身的灰,也蹲在地上随他一起看,却不清楚他到底是来找什么的。
“密道的图纸。”
傅溦答得倒快,廖鹰不禁眉头一皱,问道:“这里会有吗?”
傅溦动作稍停,舒一口气,解释道:“也许会有。我在沈苑的尸身上,找到了他用血绘制在衣衫内侧的密道图样,可惜他当时已近垂危,只画下了我们方才所走的这一段,我猜测他应当是察觉了摄政王与宜阳的秘密,试图向外传递消息,才会被灭口的。既然他的尸身上有残存的线索,那也许,他曾所处之地,也会有他留下的痕迹。”
廖鹰和傅溦一左一右在柴房中翻找起来,在墙砖缝隙里果然又找出了几张画着密道走向的图纸出来,傅溦摆在地上拼凑开来,却是眉头紧锁,半晌思索道:“还不够,去他的书房找找。”
会在书房吗?
廖鹰回想起沈苑出门都会被小厮死死盯住的模样,他的书房必然也是会被反复检查的,她想不到沈苑要将线索藏在哪里,才能不被人找到。
待二人进了沈苑的书房,才终于发现确实没什么可找的,因沈苑过世,大多数的物件都已搬走,只留下了屏风案几这般大些的摆件,上面也已蒙了一层尘土,看起来是许久不曾打理了。
廖鹰见傅溦在外屋翻找线索,便一步迈进了书房内舍,这内舍就更加奇怪,窗户都被钉死,如今尚是白日,房中却是十足晦暗,再细瞧瞧房中布置,根本不像是驸马的书房,反倒像极了牢狱。
绳索,皮鞭,夹棍,钢针,这些摆在明处的物件,尚且是廖鹰眼熟认得出的,还有些她也认不出的奇僻之物,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刑罚。
这些刑具,都曾用在她的师兄身上吗?
所以才会让师兄一个身强擅武的少年郎,在三年的时间里迅速衰败,最终伤痕累累的,被抛尸荒野?
廖鹰攥着手中的鞭子,一面为师兄痛惜地眼眶泛红,一面将宜阳恨得咬牙切齿,不应该让她死得那么痛快的,应该把这些刑具都给她用上一遍,让她生不如死,这才公平。
许是仇恨太深,廖鹰手上的力近乎要将这鞭子的手柄处捏断,也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廖鹰怒极之下将鞭子狠狠掷地,原本紧紧相连的手柄竟然一时脱落,那藏于其中的密道图纸就那般暴露在廖鹰面前,廖鹰不敢置信,将那份图纸取出后,又把其余刑具都翻了个遍,果然又找到了几张图纸出来。
其实沈苑藏的很巧 ,公主府的人会翻找他的物品,可这些刑具是公主府所有,没有人会去特地拆开检查,只怕叫公主府的人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图纸被他藏在刑具之中。
可是她的师兄呢,在被这些玩意儿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还在想着为她们留下线索,还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真相大白。
人的苦难,究竟是谁定的呢?师兄枯木逢春的那一日,为什么就等不到呢?
廖鹰在地上拼凑着这几张图纸,不自觉却泪流满面,顾不上擦拭,傅溦这外间一无所获,也就迈步入了内室,见廖鹰哭得难以起身,也不多言,只是拿了方干净手帕轻轻为她擦拭眼泪,廖鹰这才回过神来,胡乱擦了两把,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口里道:“我把图纸拼出来了,你来看。”
傅溦一面将自己原本所有都图纸拼上去,一面悄悄打量廖鹰的神色,半晌道:“其实你可以继续哭,不会影响到我,这样强行忍着,反而对身子不好。”
以傅溦的敏锐,他应该猜得到自己是为何而哭,以傅溦的迟钝,他说出让自己继续哭这样的话来安慰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廖鹰无奈地吐一口气道:“算了。。。你这样看着我,我更哭不出来。”
傅溦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地上零散的图纸,口里道:“那我可以把图纸拿出去看。。。”
廖鹰抬手一把将他按住,妥协道:“好了好了,你就在这吧,我是真的不会哭了。”
傅溦便也听话蹲下,两个人聚精会神看起密道图纸来,“这条入宫的密道似乎格外宽,像我们方才所走的那一条,至多可以两人同行,若这样推算,这里至少容十人并排同行,那不是可以。。。”
“用来运兵。” 傅溦答得斩钉截铁,似乎这已然不算是猜测,而是定论,“走,我们去找找这条道,看看到底能放下多少人。”
傅溦与廖鹰再度回到密道之中,按着图纸所绘的路线,摸索着前进,终于找到了那条图上绘的宽道,似乎比他们所预测的还要宽广些,只怕若在其中行军走马也可。
可二人还未及探查,便响起了极重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在少数,二人急忙躲入暗门之中,悄悄观察。
来者竟然是一支足有上百人的队伍,且这并不是唯一一支队伍,后方陆陆续续,仍然有人不断进入暗道,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要潜伏于此,待入夜之后便自暗道出,攻入麟德殿,进行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