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阎罗幽九冥,独立于自己那方初成的轮回大世界之巅。
数年沉淀,已经使其到了地者巅峰。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层壁垒——地兵之境的壁垒。
壁垒坚不可摧,遥不可及。
并非力量不足,并非感悟不够,而是心……被堵住了。
他寻道大千,终是明白了突破地兵所需之代价。
重铸世界。
若是做了。
然后呢?
成为一个更强大、更孤独、更冰冷的“王”?
像他的哥哥们一样?
一股彻骨的寒意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变成了那只无足之鸟,被迫永远飞翔,不能落地。
而这一次,连唯一的,那些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都要被他亲自杀死。
不飞则死?
可若飞翔的终点是永恒的孤寂,与死何异?
他缓缓低下头,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萧索落寞。
一直强撑的威严、故作坚强的冷漠,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剥落。
然后露出下面那个早已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灵魂。
………
一直侍立在不远处的黑白无常,敏锐地察觉到了王的异常。
黑无常看着阎罗那几乎从未显露过的、带着茫然与绝望的侧脸。
他只觉得心口像被狠狠揪住,闷痛得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被白无常死死拉住。
白无常轻轻摇头,眼神同样充满了心痛,却更多了一丝无奈。
他们跟随陛下最久,太了解他了。
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
蓦地,天地变色。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
来人面貌年轻,眼神却古井无波。
情绪大道·第十阎罗
他淡漠地看着自己这位显得异常脆弱的哥哥,眼中只剩下冷笑。
他的声音平直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突破地兵,需重铸己身世界。湮灭过往,斩断羁绊,方得纯粹之力,映照外天地。”
幽九冥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
只是沉默。
深深地沉默。
而这句如同最终判决的话,也如同惊雷般劈醒了旁边的黑白无常和匆匆赶来的四大判官!
他们瞬间明白了陛下为何如此绝望!
“陛下!”白无常率先开口,猛地单膝跪地。
“若需资粮,臣愿献祭此身!助陛下登临地兵!”
“臣亦愿!”
“还有我!”
黑白无常、其余四位判官没有任何犹豫,齐刷刷跪倒,眼神决绝而狂热!
为了他们的王,魂飞魄散又如何?
阎罗王已经救过他们不知多少回。
死亡对他们而言,早已成了一种能随手抛弃的小物件。
然而,面对部下这甘愿赴死的炽热忠诚,幽九冥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轻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献祭?重铸?地兵?”
他缓缓直起身,擦去眼角的血泪,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他最忠诚的部下们。
第九阎罗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感动,有愧疚,有挣扎,还有更多。
但最终,全都化为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地兵……”
“不当也罢!”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所有跪着的鬼臣都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王。
“陛下!不可!”
“为何啊?!”
幽九冥看着他们道:
“我幽九冥,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
“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活执念,抛下地府职责,使得未安魂飞魄散……我已经做了一个不称职的男人,一个任性妄为的懦夫。”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仿佛拨开了所有迷雾。
“难道如今,还要为了我一人之私欲,为了那所谓的力量,再舍弃你们,再当一个……不称职的王吗?”
“若力量需要用你们的存在来交换,那这力量,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他猛地一挥袖袍,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力量:
“我的好弟弟,滚吧。”
“回去告诉我的好哥哥们……”
“这第九阎罗的担子,我撂了。但这轮回大世界,我护定了。”
“总有人说我幽九冥是伪善……”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嘲弄与坚定。
“但倘若,我伪善一辈子呢?”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身后震惊、焦急、却又无比复杂的部下们。
第九阎罗一步踏出,身影融入轮回大世界的规则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黑白无常、四大判官跪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巨浪滔天。
他们终于明白。
他们的王,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他哥哥们那样冷酷强大的“合格”阎罗。
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或许更艰难,却让他们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追随的路。
一条,大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