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感知到上界巡天司的惊鸿一瞥后,陆凡心中便绷紧了一根弦。然而,外界的喧嚣与追捧却并未因此停歇,反而随着他正式出任太上长老而愈演愈烈。
青云宗内,他的声望已然超越了历代先贤,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弟子们谈及“陆太上”,无不面露崇敬,仿佛他的一句话便能点石成金。以往那些需要层层审批的宗门资源,如今只要他稍露意向,便有人争相奉上。甚至连一些辈分极高的隐修长老,见了他也会主动颔首致意。
宗门外,他的名号更是如日中天。“算圣”、“救世之主”、“青云脊梁”等各种光环叠加,使得无数修士以能见他一面、得他一句指点为荣。每日都有来自各方势力的使者携重礼在山门外等候,希望能拜见这位传奇人物。闲云盟的门槛更是几乎被踏破,投诚者、合作者络绎不绝,势力范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
这泼天的声望与权势,带来了无尽的便利与尊荣,却也带来了陆凡预料之中的“幸福”烦恼。
这一日,宗主厉沧海亲临他的洞天福地。两人于云海亭中对坐,灵茶飘香,气氛却不如以往那般轻松随意。
“陆师弟,”厉沧海斟酌着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如今你身为太上长老,地位尊崇,宗门内外,莫不景仰。此乃宗门之幸,亦是师弟你应得的荣光。”
陆凡轻抿一口灵茶,神色平静:“宗主过誉了,陆凡愧不敢当。一切皆为宗门,份内之事而已。”
厉沧海微微颔首,话锋却是一转:“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师弟如今声望之盛,已非常理可度。宗门内,自是万众归心,但外界……难免有些许杂音。”
他并未明言是何“杂音”,但陆凡心知肚明。无非是些“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议论。虽然他从未表露过任何对宗主之位的觊觎,自身也刻意低调,但他如今的影响力,确实已经隐隐超脱了宗门传统秩序的框架。即便厉沧海心胸开阔,难保宗门内其他派系、乃至外界其他势力不会借此生事,挑拨离间。
“更有甚者,”厉沧海目光微凝,声音压低了几分,“联盟内部,已有数位其他宗门的道友,私下向为兄表达了些许……关切。他们敬佩师弟之功,却也担忧,青云宗一家独大,长久以往,恐非联盟之福。”
陆凡放下茶盏,心中了然。这是意料中事。正道联盟因抗魔而成立,如今大敌已去,内部固有的势力平衡与利益争夺自然会重新浮上水面。他这位出身青云宗、又立下不世之功的“总参谋长”,自然成了某些人眼中需要“平衡”的对象。
“树欲静而风不止。”陆凡轻叹一声,看向厉沧海,“宗主之意,陆凡明白。我本闲云野鹤之性,不喜俗务缠身,更无意卷入权势纷争。此前出任总参,乃至如今这太上长老之位,皆因形势所迫,为护宗门、卫正道而已。如今魔患已平,陆凡只愿寻一清净之地,潜心问道,以求超脱。”
他这番话,半是真意,半是表态。潜心问道是真,但求超脱的背后,更是为了应对那来自上界的潜在威胁。至于宗门权柄,他确实从未放在心上。
厉沧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松了一口气。他深知陆凡之能,若其真有争权之心,恐怕宗门内无人能制。如今陆凡主动表态,无疑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师弟能如此想,实乃宗门之幸,联盟之福。”厉沧海语气真诚了许多,“只是,如今师弟声望正隆,若骤然隐退,恐引外界无端猜测。不若,以闭关悟道、精研大道之名,暂离漩涡中心。宗门与联盟事宜,自有为兄与诸位长老操持。待风头过去,师弟再静享清闲,如何?”
这正是陆凡想要的。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从这万众瞩目的风口浪尖上抽身,既能避免成为众矢之的,也能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去提升实力,探索隐秘。
“便依宗主所言。”陆凡拱手,“我近日于修行之上确有所感,正欲闭关一段时日。宗门与联盟之事,就有劳宗主与诸位同道费心了。”
计议已定,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缓和不少。厉沧海又关切地问候了陆凡的修行情况,闲谈片刻,方才离去。
数日后,青云宗对外宣布,太上长老陆凡因感大道玄妙,于救世一战中亦有所悟,故决定闭关潜修,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闭关期间,谢绝一切访客,宗门俗务亦不再理会。
此消息一出,外界反应不一。有人赞叹陆太上不慕虚名、一心向道;也有人猜测这是否是青云宗内部权力平衡的结果;更有甚者,怀疑陆凡是否在葬魔渊一战中留下了难以治愈的暗伤。
但无论如何,陆凡的再次“闭关”,确实让许多暗地里的议论和风波暂时平息了下去。各方势力的目光,也逐渐从他个人身上,重新转回了宗门与联盟的整体格局。
洞天福地之内,陆凡遣散了所有侍奉弟子,只留石乐志在外护法。
他并未立刻开始深层次的闭关,而是首先着手处理两件紧要之事。
其一,是进一步整合与隐藏闲云盟的力量。他通过加密渠道向苏茹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明面上,闲云盟继续保持低调发展与商业合作姿态;暗地里,则加紧对幽影族残留线索、上界相关信息以及各类上古秘辛的搜集,同时将核心力量与资源向更隐蔽的渠道转移,以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暴。
其二,则是为即将到来的北地之行做准备。冰魄仙子的传讯他并未忘记,万载玄冰窟的异常,很可能与幽影族或更深的隐秘有关。他需要一套完美的说辞,一个合理的身份,以便悄然离开宗门,前往北地。
功高震主的烦恼,可以用“闭关”来暂时化解。但真正的危机,从未远离。陆凡很清楚,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他必须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尽快提升自己,方能在那未知的阴影彻底降临时,拥有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喧嚣的云海,转身走进了静室深处。这一次,他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逍遥于这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