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如墨,弥漫在南境雨林的深处。
在千藤缠绕的巨树平台上,张玉脚踏飞剑而立,衣袍随风猎猎作响。
惊蛰剑横于身前,剑身轻轻鸣响,仿佛在回应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呼唤。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之中——低沉、古老,带着铁锈与血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十指微微张开,双掌如同环抱太极,体内真气缓缓流转,将《照影式》施展到了极致境界。
此术原本是用于听劲辨势的,如今却被他演化成了窥探武道印记的秘法。
以剑为媒介,以心为引导,以神为桥梁。
一念之间,识海翻涌,七道血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环绕着平台,形状如同残魂,却并不消散。
六道身影各自摆出剑式,有的劈砍、有的刺击、有的撩拨、有的封挡,气息各不相同,但都透出一股不屈的剑意——那是六位K容器曾经留下的武道烙印。
而第七道……空荡得如同风一般,唯有一道虚无的门户轮廓静静地悬浮着,门框由残缺的符文勾勒而成,门内似乎有万千声音在低语,像是在哭泣、在欢笑、在发誓、在诅咒。
K4的印记在虚空中剧烈地震颤着,像是被唤醒的沉眠意志,又像是一扇即将崩裂的屏障。
“门?”孤鸿落地,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虚影,“如果K4是‘门’,那么谁在门外?谁在门内?我们一直在追寻的觉醒者……根本不存在吗?”
张玉没有回答。
他仍然闭目盘坐,指尖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剑灵与地脉的共鸣越来越强烈,仿佛整片雨林的根系都在随着他的心跳同频跳动。
他忽然睁开眼睛,眸光如电,穿透层层瘴雾,直指沼泽的最深处。
“或许,”他声音低沉,但字字如钉,“我们都曾经穿过它。”
话音落下,天地间一片寂静。
就在此时,在千里之外的月神殿最高层。
苏纤月手指快速翻飞,急切地敲击着符文阵列,跨境追踪信号忽明忽暗。
她双眸微微眯起,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强行注入自身的精神频率,模拟K7的波动,试图逆向解析那股异常的能量源。
“再……近一点……”她咬牙切齿,指尖划破了阵纹,鲜血渗入符文,光芒骤然暴涨。
刹那间,一段残缺的数据流被捕捉到——画面中,七名身着东方服饰的男女被锁在石殿的祭坛上,双手反绑在身后,身上刻满了禁制符文。
他们的胸口同时裂开,皮肉翻卷,却没有流血,唯有七道青光从天而降,化作剑影,如钉子般刺入他们的心脏。
画面戛然而止。
苏纤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滞。
“K容器……不是被制造出来的,而是被‘选中’的。”她喃喃自语,指尖颤抖,“他们不是觉醒者……而是祭品。是门的钥匙。”
她立即加密传讯,代码流如星河般倾泻而下,直指南林的方向:
“张玉,K4不是觉醒者,而是‘通道’——通往最初剑魂的入口。七个人中,只有你……没有被‘植入’剑影。你是唯一一个自己走出那扇门的人。”
讯息发出后,她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到底,是不是人?”
而此刻,张玉已经收到了讯息。
他将剑心通明之术全力施展,感知如同一张大网,铺展在整片雨林地脉之上。
他忽然察觉到——这片沼泽的根系网络,竟然与惊蛰剑的鸣响同频共振!
每一根古藤、每一条树脉,都像经络一样连接着某种沉睡的巨物。
“大地……是一柄剑?”他心中一惊。
他盘坐在古树的根瘤上,双掌贴在地面上,运转《大周天逆转诀》,将百劫剑意渗入地脉之中。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完整的石殿影像——六座祭坛上血迹斑斑,唯有K4的祭坛空置着,上面刻着一行古篆:
“门启七回,魂归一斩。”
字如刀刻一般,烙进了他的神魂之中。
就在此时,赤霄剑的虚影忽然出现,立于他的身侧,身形模糊,声音低沉如雷:
“吾身破碎之时,留下此门……等待持剑者,破除虚妄,得见真实。你并非容器,你是执门人。七剑未归位,真界不会开启。”
张玉呼吸一滞,眼底骤然燃起了烈焰。
原来如此。
K4不是编号,不是代号,也不是觉醒者。
它是门。
是七剑归一的起点,是最初剑魂的残念所化之界门。
而那六位容器,是被强行植入剑影的祭品,唯有他——因为穿越的异变,灵魂与Npc数据融合,竟然在无意识中“走出”了那扇门,成为唯一自主觉醒的“持剑者”。
“所以……你们一直在等我回来?”他低声问道,问那道虚影,问那地脉,问那万声低语的门内。
没有人回答。
但惊蛰剑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剑灵发出清越悠长的鸣响,仿佛在回应某种宿命的召唤。
张玉缓缓站起身来,剑尖指向地面,青芒流转。
他抬头望向雨林的深处,那里,瘴气如潮般翻滚,仿佛有巨兽潜伏其中。
孤鸿忽然警觉起来,目光如鹰般扫视着四周,低声说道:“有人来了。”无需修改
瘴气翻涌,如黑潮倒灌天穹。
孤鸿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密林深处已传来窸窣之声,仿佛万千蛇虫自腐土中苏醒。
数十道黑影破雾而出,脚踏泥沼却无声无息,双眼赤红如燃血火,手中握着断裂的刀剑、锈蚀的斧戟,甚至有人徒手撕下树皮缠作护臂,口中反复呢喃,声如诵经,又似诅咒:
“开门……让我们进去……”
“门开了吗?我还没进去……我不能死……”
他们的步伐杂乱却齐整,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线牵引,目光死死锁定张玉所在平台——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虚无门户轮廓,仍在空中微微震颤,符文残光流转,如同呼吸。
张玉不动。
他盘坐在古树根瘤之上,惊蛰剑横放在膝前,剑身微微鸣响,青色光芒内敛。
他双目半闭,呼吸绵长,仿佛与这片雨林融为一体。
百劫剑意从丹田升起,经任督二脉周天运转,最终汇聚于掌心,随着剑鞘轻点地面,缓缓渗入泥沼。
一圈无形涟漪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却如重锤敲击灵魂。
最先靠近的一名迷失者猛然跪地,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啊——我记得!我是谁!我是……我是黑铁城第三营的守卫!我……我没有死!我没死在地窟!”
另一人踉跄后退,刀锋坠地,颤抖着抚摸自己脸颊:“我的女儿……她还在等我回家……我不是容器……我不是祭品……”
更多人开始挣扎,有的痛哭,有的狂笑,有的跪地叩首,仿佛在向某个早已遗忘的自我忏悔。
他们的眼中红光渐弱,意识如沉船浮出水面,短暂地触碰到记忆的礁石。
张玉依旧静坐,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这并非攻击,而是剑心渡魂——以自身剑意为引,唤醒迷失者被禁制吞噬的本我。
每一丝共鸣,都在消耗他的神魂之力。
“你疯了?”孤鸿低声喝道,手中长剑已出鞘三寸,“这些人都被K波动侵蚀,灵魂扭曲,救不回来!你这样强行共鸣,只会被反噬!”
张玉睁开眼,眸光清冷如霜雪:“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走错路的人。”
他缓缓起身,惊蛰剑离地三尺,悬于头顶,剑灵初醒,青光流转,如月照寒潭。
七道血影再度浮现,环绕周身,各自执剑而立,仿佛七位古老剑魂在为唯一持剑者护法。
他仰望那扇尚未闭合的虚无之门,声音低沉却穿透雨林:“门不在地底,而在心渊。”
话音落下,他猛然踏地!
一声轰鸣自脚下炸开,整片巨树平台剧烈震颤,古藤如蛇扭动,泥沼翻起黑色巨浪。
张玉主动开启“剑心共鸣”,以自身为枢纽,引动七容器残存武道烙印,强行催动K4印记——
那扇虚无之门轰然洞开!
门内光影交错,时空错乱,竟映出无数个“张玉”的倒影——
有现实片场中,他手持木剑指导演员,眼神专注,动作如行云流水;
有新手村中,他作为Npc僵硬地重复台词,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有百劫地窟里,他倒在血泊中,惊蛰剑断于胸前,意识即将消散;
有黑铁城楼之上,他披甲执剑,身后万民高呼“剑主”……
每一道影子,都是他曾走过的路,每一帧画面,都是他未曾回头的命途。
门内忽传低语,似从亘古传来,又似发自内心最深处:
“进来,或毁灭。”
张玉握紧惊蛰剑,剑尖微颤,青芒暴涨。
他一步踏出,便要迈入那扇门——
就在此时,识海骤然一震!
苏纤月的加密讯号强行切入,带着强烈的波动频率,几乎撕裂他的精神屏障:
“警报!K1、K2、K5波动同步率飙升——有人在强行激活前三个容器!能量源指向北境‘断罪回廊’,疑似Gm权限介入!”
张玉瞳孔骤缩。
K1、K2、K5……那三位早已被植入剑影、沦为祭品的容器,竟在同一时刻被唤醒?
而且是同步激活?
这绝非偶然,更非自然觉醒——这是人为操控,是幕后黑手开始收网的信号!
他眸光一冷,杀意如霜。
“门可开,但时机未到。”他低声自语,随即收剑回鞘,惊蛰剑归位,青光敛去,七道血影缓缓消散。
虚无之门开始闭合,符文一道道崩解,化作流光消散于雨林上空。
就在最后一瞬,门内传来一声悠远回响,似叹息,似呼唤,似等待了千年的低语:
“……第七个,你终于……回来了。”
张玉立于风中,衣袍猎猎作响,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清明。
他转身望向孤鸿,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先救人。”
话音未落,他已御剑而起,身形如鹤掠空,剑光划破浓雾,直指沼泽深处。
孤鸿一愣,随即冷笑一声,纵身追上:“你总是这样……明明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秘密,却偏偏先管一个将死之人。”
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敬意。
风起,叶落,巨树平台重归死寂,唯有泥沼中残留的涟漪,还在诉说着刚才那场灵魂的震荡。
而远方,瘴气最浓处,一道微弱却执着的K3波动,正在断续闪烁,如同残烛将熄,却又不肯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