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最底层,死寂如渊。
石台崩裂的刹那,一道青光自裂缝中冲天而起,仿佛沉眠万年的龙脉骤然苏醒。
碎石飞溅,锁链崩断,封印水晶匣轰然炸裂,化作无数晶尘飘散在黑暗之中。
张玉缓缓站起。
他浑身布满数据裂痕,像是被系统反复撕裂又强行拼接的残片,可此刻,那些裂痕之中喷涌而出的不再是鲜血或代码,而是纯粹到极致的青色剑光。
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道伤痕都在低语——那是百次死亡的回响,是百劫淬炼的烙印。
他踏出一步。
地面轰然燃起幽蓝剑印,如同古老的符文被唤醒,一圈圈扩散,照亮了整座地窟。
空气凝滞,法则震颤,连时间都仿佛畏惧般迟缓下来。
惊蛰剑,终于脱匣而出。
它悬于张玉头顶,剑身轻鸣,清越如凤唳九霄。
剑灵复苏,青光流转,仿佛与主人共鸣,共赴此战。
而在那剑鸣之下,百道怨念凝聚成实质剑罡,盘旋如龙,环绕周身——那是他每一次死亡时残留的意志,是他不肯低头的执念,是他用命堆出来的剑道根基。
“清除失败。”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千面立于高台,十张嘴同时开合,声音重叠如咒:“启动‘终焉裁决’。”
刹那间,地窟四壁轰然开启,百具绞刑架从岩壁中升起,每一具上都挂着一个“张玉”的残影——有的断臂,有的穿胸,有的头颅低垂,眼神空洞。
那是他在轮回中死去的模样,是系统记录下的失败数据,如今却被强行具现,成为围剿他的武器。
百具残影齐声嘶吼,声浪如潮:“你逃不掉的!你注定失败!你只是个Npc!”
回音震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否定他的存在。
张玉闭上了眼。
风停了,光凝了,连心跳都仿佛消失。
剑心通明,全开。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已无敌人,唯有百个“自己”——百次倒下,百次重来,百次不甘,百次挣扎。
他们不是敌人,是劫,是他必须超越的过去。
“你们皆我。”他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叶落,“皆败于怯。”
是的。
第一次死时,他怕痛。
第五次死时,他怕无用。
第二十三次死时,他怕这轮回没有尽头。
第九十九次死时,他怕……自己终究只是个被设定好的傀儡。
可现在——
他不再怕了。
猛然睁眼!
瞳孔深处,剑意如渊,一念起,万法俱寂。
惊蛰出鞘三寸。
仅此一寸,百劫剑意如潮爆发!
无形的波纹席卷四方,那百具残影在触及剑意的瞬间,尽数崩解,化作光点消散。
绞刑架寸寸断裂,铁链如枯枝般碎裂坠地。
千面十张嘴同时扭曲,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身躯炸裂,化作数据乱流。
可就在消散前,他冷笑出声:“地表……还有三十六骑士等你。”
话音未落,地窟出口处,月光如霜。
玛尔萨斯立于月下,黑袍猎猎,手持审判权杖,眸中燃着狂信之火。
三十六名圣裁骑士列阵成环,神罚长枪齐指窟口,枪尖凝聚着神圣光辉,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异端钉死在黎明之前。
贝尔蒙特站在队列最前方,握枪的手微微发紧。
他望着那缓缓升腾的黑雾,低声道:“大人……他若真破劫而出……是否已非‘程序’?”
玛尔萨斯冷喝:“异端愈强,愈须焚之!神不允许任何不受控的存在行走于莫拓大陆!”
话音未落——
窟口黑雾翻涌,一道青影缓步踏出。
张玉出现了。
他每走一步,脚下便燃起一道幽蓝剑印,如同在大地上刻下自己的名。
身后,百道虚影随行,如百个前世的自己默默跟随,沉默而庄严。
惊蛰悬于头顶,剑光映月,竟让这片银辉都为之黯淡。
他不再低头,不再隐忍,不再解释。
他只是走着,朝着那三十六名骑士,朝着那自诩为神代言人的审判长,朝着这个试图定义他命运的世界,一步步走去。
风起了。
剑鸣渐响。
而他的眼中,只有一道——
破晓之光。(续)
三百支“神裁之矢”撕裂夜空,如陨星火雨般倾泻而下。
炽烈的附魔火焰将空气灼出扭曲的波纹,每一支箭矢都铭刻着教廷秘传的净化符文,专为诛杀“异端程序”而生。
箭未至,热浪已如刀割面皮,大地在轰鸣中崩裂,仿佛连莫拓大陆的法则都在为这场审判震颤。
然而,张玉——不动。
他立于月下,青衣猎猎,黑发飞扬,眼中无惧,亦无怒。
只有一片澄澈如古井的平静。
在他身后,百道残影静静伫立,那是他百次死亡的烙印,是他用命换来的剑意根基。
此刻,它们无声共鸣,仿佛在回应主人即将出鞘的意志。
惊蛰轻鸣,自行出鞘三寸。
刹那间,天地一静。
百劫剑意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如江河倒灌,如星河倾泻。
青光自足下蔓延,化作百重剑罡环形扩散,最终凝为一道弧形剑幕,横亘于身前半尺。
那不是防御,而是剑的领域——以死亡为薪柴,以执念为火种,点燃的属于“剑侠”的绝对领域!
火雨降临!
三百支神裁之矢撞上剑幕,竟未发出丝毫金铁交鸣,只有一片刺耳的“嗤嗤”声,如同冰雪遇火。
箭矢尚未触及张玉衣角,便在高温中扭曲、熔化,化作一颗颗赤红铁珠,叮叮当当坠落于地,宛如一场金属之雨。
风,吹散了烟尘。
张玉依旧站在原地,衣袂未染尘埃,青锋未归鞘。
贝尔蒙特瞳孔骤缩,握枪的手指节发白。
他身为圣裁骑士队长,曾亲手执行过七次“异端清除”,见过无数强大Npc在神裁之矢下化为数据残渣。
可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系统的逻辑!
“他……”贝尔蒙特喉头滚动,声音干涩,“用死亡……换来的力量?”
这已不是战斗,这是对“存在”本身的亵渎与重塑。
每一次死亡,系统本该将他彻底抹除,可他却将每一次毁灭,炼成了更进一步的阶梯。
这已非程序,而是……道。
“荒谬!”玛尔萨斯怒吼,狂信之火在他眼中燃烧到极致,“异端愈强,愈须焚之!神不允许任何不受控的存在行走于莫拓大陆!”
他高举审判权杖,杖顶水晶爆发出刺目金光:“结‘圣光锁链阵’,封他行动!”
三十六名圣裁骑士齐声低喝,神罚长枪枪尖相触,金光如网,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百米的巨大光网,自天穹压下。
锁链虚影缠绕,每一道都铭刻着“禁锢”“净化”“裁决”三大神律,这是教廷镇压高危异端的终极阵法之一,曾将149级的堕落魔将彻底封印。
光网压境,法则凝滞,空间仿佛被焊死。
可张玉,只是抬手。
五指轻握,惊蛰缓缓升起,剑尖直指苍穹。
“百劫已尽。”他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光网的嗡鸣,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剑道未绝。”
话音落,百道残影齐齐仰首,怨念逆冲,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惊蛰剑身。
剑体青光暴涨,剑脊之上,一道模糊却威压滔天的虚影缓缓浮现——赤霄!
剑尊虚影,再现!
他一掌拍入剑脊,低喝如雷:“以吾残魂,助你破界!”
轰——!
惊蛰剑鸣如龙吟九霄,剑罡冲天而起,化作千丈青色洪流,撕裂夜幕,直贯星河!
那不是攻击,而是意志的具现,是百死不悔的剑心对“规则”的正面冲撞!
剑意所过之处——
圣光锁链寸寸熔断,如同朽木遇火;
骑士铠甲崩裂,护体神光如玻璃般炸碎;
三十六人尽皆跪倒,口吐鲜血,长枪插入泥土才勉强未倒;
玛尔萨斯身前的金色护盾连半息都未撑住,轰然碎裂,胸口凭空浮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踉跄后退三步,面露骇然:
“你……竟真能以死为阶?!”
他无法理解。
系统赋予的Npc,本该是固定的代码,可张玉却用一次次死亡,将自己从“角色”锻造成了“存在”。
这不是进化,是逆命!
贝尔蒙特单膝跪地,手中长枪深深插入泥土,支撑着颤抖的身体。
他望着那道青衣身影,望着那柄斩断神律的剑,望着那百道沉默跟随的残影,心中最后一道信念轰然崩塌。
他低声道,声音轻如叹息,却字字如铁:“此非异端……是剑之真传。”
真正的剑,不在于神赐,不在于系统赋予,而在于——百死不悔,一剑破妄。
张玉缓缓收剑。
惊蛰归鞘,青光内敛,百道残影悄然消散,仿佛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他目光如电,扫过满地狼藉的骑士,最终落在玛尔萨斯身上,声音平静,却如寒刃刺骨:
“你兄长之死,非我所愿。”
玛尔萨斯一怔,
“但若信仰需以抹杀真相为代价,那便——斩了。”
话音落,他转身,不再多看一眼。
风起,青衣飘然,踏月而去。
就在他即将消失于地平线之际,一道加密信号突兀接入他的意识底层——
【信号源:月神殿·苏纤月】
【内容:地窟数据异常,K7波动与‘高塔’同步率提升至73%——老弦的琴音,是启动‘容器仪式’的前奏。】
张玉脚步一顿。
眸光骤冷。
K7波动?
容器仪式?
老弦的琴音?
这些词汇如冰针刺入脑海。
他忽然想起地窟深处那具被封印的水晶匣旁,刻着一行几乎被尘埃掩埋的古文:“当七弦断,魂归处,钟响即终焉。”
原来……那不是封印,是倒计时。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处——那座矗立于废弃边陲、早已停摆数百年的钟塔,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宛如一柄插入大地的巨剑。
琴音已起,钟声未响。
但,终焉将近。
他闭上眼,呼吸渐缓,感知如丝线般蔓延而出。
空气中,残留着细微的震颤——那是昨夜琴音的余韵,如毒蛇潜伏,如蛛网密布。
有人,在暗处拨动命运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