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一个身着朴素灰袍的中年人静静站立,身形清瘦,面容古板,仿佛一位教书多年的老夫子。
正是龙国武道最高委员会,第一议员,“法圣”司天衡。
他看着门外杀气冲天,阵仗堪比异族攻城的八位武圣,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的目光甚至还在那两尊被风化得不成样子的石狮子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诸位深夜到访,何不进屋一叙?外面风大,别凉了身子。”
这话说得客气,却让在场所有武圣的心头猛地一沉。
这反应不对劲!
一个即将被揭穿的叛徒,面对八位同僚的杀机,不应该是惊慌失措,或者色厉内荏吗?怎么会如此平静,平静得就像是邀请邻居街坊进屋喝杯热茶?
“哼!装神弄鬼!”
郑武圣第一个忍不住,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带起一阵恶风,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他倒要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余武圣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八道顶天立地的身影挤进这小小的院落,连月光似乎都被他们的气势挤压得黯淡了几分。
司天衡的府邸内部和他的人一样,简单到了极致。
院里没有奇花异草,只有几丛青竹。穿过院子,便是一间书房。
书房里,四壁皆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典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司天衡!”郑武圣一进屋,就再也按捺不住,一声爆喝如同旱地惊雷,“别演了!今天我们八个过来,就是清理门户,送你上路!”
洛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上前,抬手一挥。
那枚记忆水晶被激活,在书房的半空中投射出清晰的影像。
王家老祖王乾谄媚的嘴脸,血魔族强者狰狞的狂笑,以及那个被光影笼罩,却戴着炎心戒的神秘人……“弑神计划”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上。
影像播放完毕,书房内的空气已经异常凝重。
杀意,前所未有的杀意,从八位人族守护神的身上疯狂涌出,将整个书房变成了一个死亡绝域。书架上的竹简开始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仿佛在哀鸣。
“铁证如山!”郑武圣的拳头上已经亮起了土黄色的光芒,狂暴的气血波动让他脚下的地板寸寸龟裂,“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遗言吗?”
“我同意,没什么好审的了。”“秃鹫”韩厉的短剑已经出鞘半寸,刃口寒光四射,“直接拿下,听说星河精通一门搜魂之术,把他背后的人全挖出来。”
“附议。”
“动手吧。”
一时间,群情激愤,八大武圣,已然达成了共识。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司天衡,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看完了整段影像。
看完之后,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这声笑,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怒火上。
“好一出栽赃嫁祸,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证据。”
司天衡缓缓开口,他环视了一圈怒目而视的同僚们,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诸位,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统帅,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份敌人送到我们手里的证据……是不是太过完美了?”
“完美?”郑武圣怒极反笑,“怎么,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不成?”
司天衡没有理他,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了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炎心戒。
“诸位请看。”
他将戒指迎向众人,一股柔和的气血之力注入其中,将戒指的每一个细节都放大在众人面前。
“三年前,东海之滨,我与海族皇者‘深海利维坦’一战,此戒曾被它的本命神兵‘碎魂戟’擦过。虽然事后请李家大宗师亲自修复,但依旧在戒面之下,留下了一道连精神力都难以探查的细微裂痕。”
说着,他指尖在戒指上一抹,那被放大的戒指影像上,果然出现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暗纹。
若非他主动指出,就算把这戒指放在眼前用显微镜看,也未必能发现。
紧接着,他抬手指向半空中尚未消散的记忆影像。
“而影像中,‘我’手上的这枚炎心戒,光洁如新,完美无瑕。”
司天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敌人这是生怕我们找不到凶手,把答案掰开了,揉碎了,直接喂到我们嘴里。它们算准了,看到这枚戒指,看到我的身影,你们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会立刻对我出手。”
“只要我们在这里打起来,不论谁胜谁负,龙京必将大乱,人族高层战力自相残杀,它们的‘弑神计划’,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了最关键的一步。”
一番话,字字诛心。
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喊打喊杀,杀气腾腾的武圣们,此刻全都愣在了原地。
郑武圣那只亮着土黄色光芒的拳头,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他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从暴怒转为错愕,再从错愕转为尴尬,最后变成了一片涨红,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一百个大嘴巴子,火辣辣的疼。
“这……这……”他“这”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丢人了!
他们这群人族顶梁柱,镇守四方,杀伐果断的武圣,居然被异族当猴耍了!差一点,就因为一截伪造的影像,亲手把自家的第一议员给砍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八个人的脸往哪搁?
洛战和秦武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后怕与庆幸。
幸好……幸好星河这小子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别动手。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框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看戏的洛星河,终于动了。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来,拍了拍郑武圣僵硬的肩膀。
“郑叔,别激动,坐,都坐。你看你,脸都憋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便秘了三天三夜呢。”
一句话,让原本凝重尴尬的气氛瞬间破功。
司天衡的目光,也终于从那群老伙计身上移开,落在了洛星河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一丝赞许,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探究。
“洛家的小子,这出戏,是你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