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答。我话音还没落,那团暗核突然静了。红色三角标识像被掐住喉咙的灯泡,明灭两下,然后整个数据团开始向内塌陷,像是被人从背后抽走了支架。
脚下的银流猛地一颤,不是震动,是软——跟踩在刚蒸熟的年糕上似的。
“退!”我吼了一声,转身就往回拉沈皓。他正低着头盯着面具界面,手指还在划拉,整个人愣在那儿。
张兰芳反应更快,一把拽住周小雅后领,直接往后拖了两步。狗王早就不叫了,前爪死死扒着地面,项圈绿光一闪一闪,像快没电的闹钟。
可迟了。
就在我们脚跟离地那一瞬,旁边一块悬浮的数据碎片突然抖了一下,画面亮起——一个穿旧式作战服的男人挥刀,动作干脆利落,刀光划出一道弧线,正对着空气劈下去。
“陈伯?!”张兰芳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见过这人,但织网者的日志里提过:第七卷,赤霄前任宿主,为断后跳进裂缝,再没回来。
那影像不是循环播放,而是……卡顿。每一帧之间隔得不均,有时快,有时慢半拍,就像老电视信号不好时那种抽搐感。
更怪的是,每当他刀落一次,周围的数据流就跟着扭曲一下,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那些口子不长,眨眼就合上,可留下的一道透明裂痕却没消失,悬在半空,微微发蓝。
“这不对劲。”沈皓喘着气,“这不是记忆回放……它在重演。”
“重演个屁,”我盯着那裂缝边缘,“它是真割开了什么。”
张兰芳咬牙,伸手去摸那道裂痕。她动作很轻,像是怕惊着什么。指尖刚碰上去,那裂痕猛地一缩,又弹开,像是活物受了刺激。
紧接着,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不是普通的风,是能把骨头缝都冻住的那种寒气。我胳膊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连呼吸都带上白雾。
“收手!”我喊。
晚了。
裂痕“啪”地一声扩开,像玻璃炸裂,中间浮现出一段模糊画面:还是那个实验室,陈伯站在中央,满脸血,手里握着赤霄,冲着镜头大吼:“把真相送回去!”下一秒,他转身跃进身后那道更大的裂缝,身影消失。
画面戛然而止。
可那股寒意没停,反而顺着裂痕往外涌。我眼睁睁看着它贴着地面爬过来,像一层薄冰迅速蔓延。
“杨默!”周小雅尖叫。
我根本来不及躲。
那股寒流撞上我左臂机械部分的瞬间,整条胳膊像是被塞进了零下两百度的冷冻柜。金属关节发出“咯吱”声,表面一层白霜飞快凝结,眨眼工夫,从肘部往下全变成了晶莹的冰雕,纹丝不动。
“操!”我甩右手去掰,扳手还插在腰带里,手刚碰到冰面,一股刺骨的冷直接钻进神经。
“别硬来!”沈皓扑上来按住我肩膀,“你这是被‘倒流’冻住了!不是普通低温!”
“倒流?”张兰芳瞪着他。
“时间逆差效应!”他语速飞快,“我在上一次任务里接触过类似的异常现象——当时一片废墟里的钟表全部逆走,尸体温度比环境还高。后来分析发现是局部时间锚点崩塌。现在这道裂痕,就是残存的锚点在运作!只要有人触碰,就会把接触到的东西往回推!你哥这条胳膊……现在的时间状态比我们早了至少三分钟!”
我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但仿佛被时间拖住了脚步,每一丝动作都显得无比迟缓,就像是古老的机器在生涩地运转。
“也就是说……”周小雅脸色发白,“如果不想办法,他会一直被拖得越来越‘早’?最后变成……过去的一部分?”
“差不多。”沈皓抹了把脸,面具边缘渗出细汗,“而且不止是他。那裂痕在扩大,再不管,咱们全得被扯进时间褶子里。”
张兰芳二话不说,抽出赤霄就往那裂痕砍。
刀光闪过,金印在她额头上亮得刺眼。可刀刃撞上裂痕边缘时,没发出任何声响,就像砍进了一团棉花,力道全被吞了。
“没用。”她收刀,咬牙,“它不吃攻击。这东西认的不是力量,是……时机。”
“时机?”我疼得直抽气,左臂的冰层已经开始往上爬,快到肩膀了。
周小雅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别!”张兰芳想拦。
“我能行。”她声音不大,但很稳。额头银点亮了起来,像是夜里的萤火虫。
她蹲在我身边,伸手轻轻按在我被冻住的手腕上。
一瞬间,她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我看见她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是攻击……”她喃喃地说,“也不是陷阱。这裂缝……它是个‘修正程序’。”
“啥玩意儿?”我皱眉。
“陈伯当年劈开它,不是为了逃,是为了送东西回去。”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满是血丝,“我看到他的念头了——‘让后来的人知道真相’。这裂缝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接收信息的人。”
“等等,”沈皓猛地抬头,“你是说……它只对特定标记起反应?”
周小雅点头:“星轨族的印记。杨默掌心的那个符文……它认这个。”
我这才想起来,右掌还在渗血,符文烫得厉害。刚才忙着应付暗核,根本没顾上管它。
“所以它冻住我,是因为我靠太近?”我冷笑,“合着我还得谢谢它手下留情?”
“不是留情。”周小雅摇头,“是测试。它在确认你是不是‘原生共鸣者’。如果不是,早就把你整个吞进去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狗王低低呜咽了一声,挪到我脚边,用脑袋顶了顶我的腿。
张兰芳盯着那块还在闪动的陈伯影像,嘴唇动了动:“老陈啊老陈,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沈皓已经打开织网者界面,手指快速滑动:“我试着锁定裂缝频率,看看能不能反向注入稳定信号。但需要时间,而且……得有人撑住杨默现在的状态,别让他被彻底拖走。”
“怎么撑?”张兰芳问。
“物理接触就行。体温、心跳、呼吸节奏——只要是‘现在’的生物信号,都能当锚点。”他抬头看我们,“谁来?”
“废话。”张兰芳直接坐到我旁边,一手搭我肩,一手掐我脸颊,“热乎气儿不够是吧?大妈给你补!”
我被她掐得龇牙:“你轻点!我又不是油条!”
“你还知道你是油条?”她翻白眼,“刚才逞英雄冲那么前,咋不说自己是脆皮?”
周小雅也握住我另一只手,凉飕飕的,但很稳。
沈皓开始操作,嘴里念念有词:“切断冗余线程……绕过ALphA防火墙……加载原始协议包……成了!信号接入!”
他话音刚落,我左臂的冰层突然“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碎,是……转。
冰的颜色变了,从惨白泛出一点微蓝,像是深夜的天光。冻结的动作也开始松动,手指能自主动了。
“有效!”沈皓眼睛一亮,“裂缝接受同步信号了!”
“别高兴太早。”周小雅突然说。
她指着那块陈伯影像。画面变了。
不再是挥刀的动作,而是定格在他跃入裂缝前的那一瞬。他的头转向镜头,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可没有声音。
下一秒,那道裂痕缓缓张开,像一只睁开的眼睛。里面不再是过去的画面,而是一片倒悬的星空——星辰向下坠落,银河如瀑布倒流,沙漏悬在中央,细沙从上口往上飘,流向底座的空洞。
“那是……”沈皓声音发紧,“时间源点?”
张兰芳猛地站起身,赤霄横在胸前:“不对劲,老陈不会留这种东西。”
狗王突然站起来,全身毛炸开,项圈绿光急闪。
我也感觉到了。
掌心的符文烫得几乎要烧起来,血珠刚渗出就被蒸发,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
沙漏转动了一下。
我的左臂,重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