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黑雾停了一瞬,像是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一股冷风从里面猛地灌出来,带着铁锈和咸腥味,扑得人睁不开眼。我下意识抬手挡脸,脚底一滑差点跪倒,是狗王用脑袋顶了我膝盖一下,才没摔。
“谁家下水道炸了?”张兰芳往后退半步,捏住鼻子,“这味儿比我家楼下车库那桶潲水还冲。”
沈皓抹了把脸,数据翅刚展开就被吹得乱晃:“不是气体……是能量逸散,密度太高,空气都变了质。”
周小雅扶着墙站稳,声音还有点虚:“刚才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转。”
“别想那么多。”我把扳手握紧,“现在往前走一步,全是实打实的,不用猜。”
话音刚落,墙上那行怪字突然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狗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叫,没冲,也没退,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门。
我深吸一口气,抬腿踹在门上。
“哐——”
锈铁皮应声掀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倾斜的冰阶通道,尽头是个开阔的洞窟,黑得看不见底。可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脚下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喘气。
我们一个接一个往下走。
台阶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响。走到一半,苏晴突然动了动手指,我回头一看,她眼皮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了。
“醒了?”我低声问。
她没说话,眼神有点空,但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调子。潮汐琴还在她背上,琴身微微发烫。
“你要是又想唱歌,”张兰芳边走边说,“咱先说好,别唱《最炫民族风》,那曲子我跳腻了。”
苏晴嘴角抽了一下,居然笑了个:“……我想弹一首海浪的声音。”
“那你可得悠着点。”沈皓回头看她,“上次你一开嗓,整个海底跟地震似的。”
“这次不一样。”她声音轻,却很稳,“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
通道到底,眼前豁然打开。
一片巨大的冰窟大厅,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黑雾从里面翻涌而出,像有生命一样扭动。远处极光黯淡,雪花飘到半空就被吸进去,连影子都没留下。
“这就是母体?”周小雅喃喃。
“不止是母体。”我盯着那裂缝,“是活的。”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聚成一张人脸,嘴一张,发出的是录音机卡带般的声音:“钥匙易得,守护难续。”
我心头一紧——这是完全陌生的警告,却比记忆中的任何话语都更刺骨。
下一秒,幻象炸开:我爸站在爆炸边缘,转身对我喊“快跑”,然后被一道红光击中胸口,倒进火海。陈景明站在高处,手里端着枪。
“假的!”我吼了一声。
可那画面太真,心跳都乱了半拍。
狗王猛地蹿出去,一口咬向那团雾,绿光从它脖子项圈爆开,像甩出去一颗小太阳。黑雾“嘶”地缩回裂缝,人脸碎成烟丝。
“干得好!”张兰芳一巴掌拍在狗王屁股上,“狗界顶流非你莫属!”
狗王甩了甩头,耳朵抖了抖,然后走到苏晴脚边,用鼻子轻轻拱她小腿。
苏晴蹲下来,摸了摸它脑袋,然后解下背上的潮汐琴,抱在怀里。
“你要干嘛?”我问。
“它认我。”她说,“我也认它。”
她盘腿坐下,手指抚过琴弦,指尖渗出血珠,顺着星轨纹路往下淌。琴身一震,发出第一声。
不是尖啸,也不是警报般的鸣响。
是低吟,像退潮时海水漫过礁石,又像母亲哄孩子睡觉的哼唱。
“生命之歌……”周小雅忽然抬头,额头银点微闪,“忆瞳里有这个词,很久以前就存在,但一直读不出来。”
琴声渐强,绿色音波一圈圈荡开,碰到黑雾的瞬间,雾团像被烫到一样蜷缩。裂缝边缘的冰层停止崩裂,连地下的震动都缓了下来。
“有效!”沈皓掏出平板,手指飞快划拉,“能量频率在同步,噬能体活动指数下降百分之七十!”
“别高兴太早。”我盯着裂缝深处,“这才刚开始。”
苏晴闭着眼,手指在琴弦上滑动,血越流越多,但她没停。她的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蓝纹,像是血管里流着海水。
“再这样下去,她要变成鱼了。”张兰芳皱眉。
“她知道风险。”沈皓咬牙,“但她没停下,说明……这是她自己选的。”
我看了眼祖传扳手,蹲下来,一记猛敲地面。
“铛!”
星髓共鸣传开,地面银光一闪,像电路板通了电。我扯着嗓子喊:“都别愣着!老子不是造物主,是看家的!你们的家伙事儿,全给我接上!”
沈皓反应最快,数据翅“唰”地展开,几道光丝缠上赤霄刀柄、忆瞳镜框、银苹果项圈,最后连到潮汐琴尾端。
张兰芳单膝跪地,把赤霄插进冰面,刀身嗡鸣,金光顺着刀纹爬上来。她骂了句:“老娘今天这身花衬衫可是新买的,毁了你赔?”
周小雅摘下眼镜,双手按在忆瞳上,银点亮起,一道细光射向琴身。
狗王趴在地上,项圈苹果核一颗颗发烫,绿光汇成细流,注入光网。
最后一股能量接通时,我感觉手腕一热,那道烫伤疤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来吧!”我再次砸下扳手。
轰——
蓝色光罩从潮汐琴中心升起,像撑开一把巨伞,缓缓覆盖整个深渊裂口。冰屑四溅,光幕边缘与黑雾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裂缝里的咆哮变成了闷吼,黑雾被一点点压回去。
空中浮现出几个字,不是投影,也不是光影,就像是凭空刻在空气里:
“信念不息,守护永存。”
没人说话。
苏晴的手终于从琴弦上滑下来,整个人软了半边,被张兰芳一把捞住。
“挺住啊,广场舞还没跳完呢。”张兰芳拍她脸,“你要是睡了,谁跟我搭伙抢c位?”
苏晴勉强笑了笑,眼睛还睁着,映着蓝光,嘴里轻轻哼着刚才那首调子。
我拄着扳手站起来,腿有点发麻。沈皓靠在石柱上,鼻血止住了,正低头看平板。
“能量稳定。”他抬头,“封印成立,至少能撑几天。”
原本蠢蠢欲动的噬能体残余能量,此刻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在深渊裂口处彻底沉寂下来,不再有丝毫异动。
周小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糖纸,星星形状的,攥在手心,没说话。
狗王卧在我脚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还在听地底动静。
风雪小了些,光罩外,北极的夜空依旧昏沉。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不像织网者那么机械,也不像我爸那样温和,可又有点像他们两个加在一起:
“前往零号遗迹的坐标已更新。”
我抬头看了看其他人。
没人听见。
可狗王突然站了起来,盯着光罩后的黑暗,尾巴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