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芳把赤霄往地上一插,转身大步朝着那片海水走去,嘴里还嘟囔着:“管它是什么,去看看再说。”
“大妈,你等等!”我赶忙跟了上去,试图拦住她。
张兰芳不听劝阻,一脚踩进海水,浪头刚没过脚背,那截透光的石碑就“轰”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人从底下拽了下去。
我一把没拽住她胳膊,只摸到潜水服边缘的金属扣,“大妈你别脑子一热就往海里跳!这又不是跳广场舞抢c位!”
“抢不抢c位我说了算!”她甩开我手,往前又走两步,水已经漫到膝盖,“门缝透光,说明里头有人等开门。老娘跳了三十年舞,就没见过等门开还不进的。”
沈皓蹲在泥滩上,手指在沙地上划拉,鼻血滴下来,在沙子里洇出个小红点,“漩涡中心有引力异常,底下可能是空的……但水流方向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走。”
周小雅额头那点银光微微闪,“残碑上有记忆残留,很淡,但能感觉到……有人在喊‘锚’。”
“锚?”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扳手,疤口忽然一烫,“这词怎么听着像我爸留下的烂谜语?”
狗王蹲在边上,尾巴轻轻拍地,突然低吼一声,叼起脖子上的苹果核串,往张兰芳脚边一放。
她低头看了眼,没说话,弯腰把那串核子塞进潜水服口袋,回头道:“都穿好装备,别等我捞你们上来。”
半小时后,我们全裹在特制潜水服里,头灯一开,像一群下水掏井的市政工人。沈皓的面具贴在头盔内侧,正嗡嗡震。
“我用千面拟态成水母壳,”他声音断断续续,“外壳带生物电场,能中和磁扰……但别指望我当导游,我现在看啥都像代码瀑布。”
“能活着下去就不错了。”我把扳手卡进腰带,“你这面具再抖,我怕它自己游走。”
头灯扫过漩涡中心,水黑得发紫。我们顺着周小雅指引的微光往下沉,那光像是从沙地里渗出来的,断断续续,像谁在底下眨眼睛。
下到两百米,水流猛地一斜,整个人被拽得打转。沈皓闷哼一声,面具贴着玻璃裂开一道细缝,渗进一缕黑水。
“操!”我一把拽住他后领,“你这破面具还能撑几分钟?”
“三分钟内闭气就行。”他咬牙,“反正下面也没信号,省流量。”
张兰芳在前面打手势,指了指前方。沙地上,那截残碑又浮出来了,半埋在淤泥里,表面全是海藻和藤壶,但边缘那圈星轨纹路,亮得刺眼。
我们刚靠近,水底突然一阵震颤。
沙地裂开,一只章鱼的脑袋冒出来,眼珠子比篮球还大,八条触手全是黑斑,一甩就带起一股腐臭味。
“我靠!”我往后退,扳手差点脱手,“这玩意儿搁海鲜市场能卖八千!”
张兰芳已经冲出去了,赤霄出鞘,刀刃刚亮,就听见“滋”一声,能量闪了两下,灭了。
“省着用!”我吼,“你上回跳大神把电都跳没了!”
她没理我,反手把刀背往触手关节上砸,一下,两下,节奏跟《最炫民族风》的鼓点似的。
那章鱼抽了抽,触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这是……打节拍?”沈皓趴在我肩上,声音发颤。
“广场舞大妈的肌肉记忆,”我说,“你别小看,当年社区擂台赛,她靠这招把太极推手队砸退场。”
张兰芳越打越快,刀背砸在触手上,发出“咚咚”闷响,像是敲鼓。章鱼终于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团墨汁,转身就想钻回沙坑。
“别让它走!”周小雅喊。
我早把凝胶粉罐子捏在手里,一扬手,白粉撒进墨汁里,瞬间凝固,像一滩黑泥饼贴在地上。
头灯一照,那墨汁里居然显出图案——是星图,但北极位置空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光痕,形状……像把扳手。
我盯着那图案,手腕上的疤又烫了。
“这他妈是谁画的?”我低声骂,“我爸留的藏宝图?”
周小雅凑近看,“星轨族的标记……但这个符号,不是他们的语言。”
沈皓喘着气,面具裂纹又扩了一点,“数据流里有残留信息……写着‘009未归位,锁链松动1.7%’……这玩意儿在倒计时?”
“根据数据流残留信息,”沈皓艰难地补充道,“‘009’应该是守护归墟的核心装置编号,一旦彻底失位,锁链断裂,整个海底结构可能会崩塌。我们现在不止是在找答案,是在跟时间赛跑。”
“别管倒计时,先碰碑!”张兰芳抹了把脸,回头喊王建国,“老头!过来!你额头那个锚,是不是该干活了?”
王建国一直蹲在后头,手抖得厉害。他慢慢走过来,盯着残碑,嘴唇发白。
“我爹……三十年前就是在这儿……”他喃喃道,“他没跳下去,他说……‘等能跳舞的人来’。”
“现在跳舞的人来了!”张兰芳一把把他往前推,“别磨蹭!”
他踉跄两步,伸手去碰残碑。
刚一接触,额头金印猛地一亮,整个人像被电了,膝盖一软,跪在沙地上。
“爸……”他嘴里挤出个字,“你……说什么……”
周小雅立刻伸手按他太阳穴,额头银点一闪,脸色瞬间发白,“他在看记忆……他爹把神针推回去的时候,说……‘以舞代守,以心为锚’……”
“以心为锚?”我皱眉,“这不跟唱诗班似的?”
沈皓突然哼起调子,断断续续的,《最炫民族风》前奏。
张兰芳愣了半秒,立刻接上,嘴里打着拍子:“左三右二,左三右二……”
王建国猛地抬头,眼神变了,像是醒了。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残碑,低吼一声:“我替他跳完了!”
轰——
残碑整块升起,沙土崩落,露出背面。上面刻着几个极浅的字,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器非奴,人非主,共守一念。”
我盯着那行字,心头一震。
扳手上的裂纹,突然不烫了。
残碑升到一半,底下海沟猛地一颤,传来“咔”的一声,像是铁链断了。
王建国还跪在那儿,手还按着碑面,突然抬头,盯着我们,声音发抖:“底下……有人在喊我名字。”
张兰芳拔出赤霄,刀尖往下一指:“那就下去看看。”
沈皓扶着头盔,面具裂纹里渗出黑水,“我……我可能撑不到底了……”
“撑不住也得撑。”我把扳手卡进他潜水服带子,“你要是半路断网,我就把你挂千面模式上当鱼饵。”
周小雅抓住我的胳膊,“杨默,你看那边。”
我顺她手指看去。
残碑侧面,一道细缝里,透出点微光,像是手电筒照进去的反光。
但那光……在动。
像有人在里面,用手电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