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大唐帝国的心脏,权力的至高殿堂。
当那两扇重达千钧。
雕刻着万国来朝图景的巨大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
发出的“轰隆”闷响。
仿佛是为这个曾经辉煌的时代,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外界的凄风苦雨。
连同着那隐约可闻的,来自西郊校场的无数冤魂的哀嚎,被彻底隔绝。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数十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起这片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穹顶。
地面光洁如镜的玉石。
倒映着一张张惨白、惊惧、愤怒而又无力的脸。
空气,
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这是一个无比诡异,且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
大唐帝国的君主。
天可汗李世民,高踞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的身前。
以长孙无忌、房玄龄为首的文臣,与以侯君集为首的武将,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他们维持着朝见的礼仪。
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背,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君臣,
皆在此处。
然而,
这偌大的太极殿中,却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那个来自黔州的信使。
他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笔挺的身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面龙椅上的帝王。
他没有下跪,
甚至连一丝躬身的表示都没有。
他就那样平静地站着,
仿佛他不是站在一个帝国的权力中枢,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他一人的站立。
与满堂的跪拜,形成了一种刺眼到了极点的对比。
这站与跪,
不再是礼仪上的差异,而是地位上的颠覆。
它像一个无声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李世民和所有大唐臣子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时间,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
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着李世民那颗高傲的帝王之心。
他能感受到身后龙椅传来的冰冷。
也能感受到阶下百官投来的,那一道道夹杂着屈辱与期盼的目光。
他们,在等他。
等他这位大唐的皇帝,来打破这屈辱的僵局。
来维护帝国的最后尊严。
李世民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越过那名信使。
望向了大殿之外,
那片被乌云与暴雨笼罩的天空。
曾几何时,
他以为自己就是这片天。
他一手开创了贞观盛世,让四夷宾服,万国来朝。天可汗的威名,响彻寰宇。
他以为,
这世间的一切,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可如今,
他那个被自己亲手流放的儿子,却派来一个信使,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沉默,
代表着默认。
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终于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一种尽量显得平稳,却依旧掩饰不住一丝沙哑的嗓音,沉声开口:
“黔州信使。”
他的声音。
在大殿之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沉重。
“朕之前,曾遣人送往黔州,商议议和之事。”
“不知......你们元首,给朕的回复,如何?”
他刻意将“求和”换成了“议和”。
这是他作为皇帝,所能保有的,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他希望。
对方能够听懂这言语中的暗示。
给他,
也给大唐,留下一条退路。
随着李世民的开口。
殿内凝固的空气,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跪在地上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悄悄地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丝紧张的期盼。
他们知道,
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接下来的对话,
将直接决定大唐的国运。
他们甚至在心中祈祷。
祈祷那个逆子李承乾,还能念及一丝父子之情,血脉之亲,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然而,
他们的祈祷,注定是要落空的。
听闻李世民的问话。
那名始终面带微笑的黔州信使,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更加灿烂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与嘲弄的笑。
“皇帝陛下。”
他开口了,声音清朗,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您所说的......求和之事,恐怕,是谈不成了。”
一句话,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所有大唐君臣的心上!
求和!
他竟然。
毫不留情地,将李世民那最后一块遮羞布,当众扯下。
扔在地上,
还用脚狠狠地碾了碾!
他不仅说了,
还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
仿佛是在提醒李世民,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是在“议和”,你是在“求和”!
“嗡——!”
李世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那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猛然握紧!
“咯吱——”
坚硬无比的紫檀木扶手,在他那灌注了无边怒火的巨力之下,竟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首。
仿佛都在痛苦地扭曲!
滔天的杀意,
从他的身上,轰然爆发!
“放肆!”
“大胆狂徒!安敢对陛下无礼!”
阶下,
以尉迟恭为首的武将集团,瞬间炸了锅!
他们猛地从地上抬起头。
一双双虎目圆瞪,死死地盯着那名信使。
眼神中喷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方焚烧成灰烬!
恐怖的煞气,
混合着李世民那暴怒的帝王龙威。
如同实质的海啸一般,疯狂地朝着大殿中央的那个身影席卷而去!
在这股足以让山河变色。
令鬼神战栗的威压之下,整个太极殿的空气,都似乎被抽干了。
那些年迈的文臣。
甚至感到了一阵阵的心悸与晕眩。
然而,
身处风暴中心的那名信使,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改变。
挺拔的身躯,
连一丝的晃动都没有。
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对他而言,仿佛真的只是拂面的清风。
他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武将。
他的目光,
始终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地,注视着龙椅上那个即将被怒火吞噬的帝王。
因为他知道,
这些人的愤怒,不过是无能的狂吠。
真正能做决定的,只有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