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学校附近的小区,当时买这房子为了能照顾欣欣方便点,现在倒是成了自己疗愈的最佳地方。
太晚了回去许母又会问东问西,她不想让家人当心。
“咔哒”一声,将外面所有的风雨和喧嚣,彻底隔绝。
许童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瞬间软了下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高跟鞋被随意地甩到一边,露出被磨得发红的脚踝。
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此刻也满是褶皱。
那个在奠基仪式上言辞犀利、气场全开的Evelyn Lin消失了。
现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身心俱疲的许童。
她抬起手,手臂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脑海里,枪声还在回响。
但轰鸣作响的,不是射向董宇的那一枪,也不是那场混乱的枪战。
而是马可挡在她身前时,那一声沉闷的、打进血肉里的声音。
还有他倒下时,看向自己那一眼。
带着惊慌,带着担忧,却唯独没有后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三年了。
这三年,她从地狱爬回来,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磨炼得比钢铁还硬,比寒冰还冷。
可为什么,在看到他中枪的那一刻,那份坚硬会瞬间土崩瓦解?
许童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怕了。
不是怕魏老那些人的报复,不是怕计划失败
而是怕家人和朋友出事。
这种感觉,陌生又恐慌,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许童的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脆弱瞬间被警惕覆盖。
“谁?”
“我,小童。”
是马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沙哑和疲惫。
许童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来了一眼。
门外,马可穿着一身松垮的休闲服,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那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左臂用绷带简单地吊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斗败了的大金毛,可怜兮兮的。
许童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可打断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里的一个保温餐盒递了过来,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医药箱。
“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暖暖胃。”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许童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去接。
眼前的马可,和她印象里那个永远阳光开朗、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完全不一样。
他眼底的红血丝,和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都让她心头一颤。
“愣着干嘛?不饿?”
马可看她不动,索性自己走进房间,将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胳膊疼,你得喂我。”
他又恢复了那副赖皮的模样,冲着许童挤了挤眼睛。
可许童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勉强。
“坐下。”
许童关上门,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马可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
许童打开医药箱,里面是全新的纱布、消毒水和各种药膏。
她走到马可身边,半蹲下来,一言不发地解开他胸前吊着的绷带。
那件休闲服的袖子被剪开了,露出里面层层包裹的纱布。
即便如此,依然有血迹渗透了出来,触目惊心。
许童的指尖有些发凉。
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最外层的纱布,动作轻得就怕碰到他痛处。
马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能闻到她发梢传来的淡淡香气,能看到她低垂的眼帘下,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当沾着血污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那个狰狞的伤口时,许童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子弹擦着手臂过去,留下了一道焦黑的血肉翻卷的伤口。
虽然医生已经处理过,但看起来依旧骇人。
“知道疼了?”
许童的声音很冷,像冰碴子。
马可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疼啊,怎么不疼。”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像个撒娇的孩子,你给吹吹就不疼了。”
许童没理他,只是拿起棉签,蘸了消毒水,开始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
“嘶——”
消毒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马可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别动!”
许童低喝一声,另一只手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的力气不大,但马可却真的不敢再动一下。
他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那双写满专注与心疼的眼睛,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原来,她是在担心我啊。」
这个秘密,让马可的心里像是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发腻。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许童抬头瞪了他一眼。
“还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冲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和后怕。
“我……”
马可张了张嘴,那句“我怕你受伤”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我这不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嘛,英雄救美,多帅。”
“帅?”
许童冷笑一声,手上清理伤口的动作却更轻了。
“差点把命都丢了,帅给谁看?”
“给你看啊。”
马可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许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继续处理伤口。
马可也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看着许童柔和的侧脸,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许久,许童才重新包扎好伤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了。”
她站起身,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这几天别沾水,按时换药。”
“哦。”
马可应了一声,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许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身去打开那个保温餐盒。
是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海鲜粥。
“你自己吃。”
她将粥和勺子放在马可面前。
“我手疼,吃不了。”
马可立刻开始耍赖,晃了晃自己被吊起来的胳膊。
许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他像只等待投喂的雏鸟,乖巧地张开嘴,将那勺粥吃了下去。
马克忽然严肃了起来,张海东的死,一定跟魏老有关。
嗯,马克你先把粥喝了吧,今天先不聊这些,我想冷静一下。
听你的,先好好睡一晚,明天再说。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许童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着,马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谁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微声响,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碗粥很快见底。
“我……困了。”
马可看着许童,声音有些含糊。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上来了,他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去客房睡。”
“不,我就在这儿。”
马可耍赖似的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沙发就挺好,我怕你晚上有事。”
他几乎是秒睡。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
许童看着他沉睡的睡颜,久久没有动。
灯光下,他没了平时的张扬,睡着的他,眉眼舒展,像个无害的大男孩。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泄露了他承受的痛苦。
许童伸出手,指尖在离他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
这个男人,像一道蛮不讲理的光,强行照进了她黑暗冰冷的世界。
让她贪恋,又让她畏惧。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傻子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让她的心脏一阵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