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冰冷，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这种滋味，好尝吗？”
“你……”
董宇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嘶哑的，破碎的音节。
他想咆哮，想咒骂，想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语，都砸向电话那头的女人。
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的整个身体，像被抽干了空气的容器，连肺部，都无法扩张。
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屏幕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垂直向下的绿色线条，像一道，烙在他视网膜上的，魔鬼的印记。
五十亿。
那不是数字。
那是他赌上一切的，最后的筹码。
是他，从无数个投资人手里，画出的大饼。
是他，抵押了公司，未来十年的，所有。
没了。
在五分钟之内，灰飞烟灭。
许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你以为，那是求和的橄榄枝？”
“董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自信，那么……愚蠢。”
“我只是想让你，爬得，再高一点。”
“这样，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粉身碎骨。”
“啊——！”
董宇终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将手里的电话，狠狠地，砸向那面，巨大的，显示着末日景象的，液晶屏幕。
“砰！”
屏幕，应声碎裂。
无数道，黑色的裂纹，像蛛网一样，瞬间，爬满了整面墙。
那条，代表着“跌停”的绿色直线，在裂纹中，扭曲，闪烁，最后，彻底，归于黑暗。
“许童！你这个贱人！疯子！”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办公室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那个，平日里，运筹帷幄，永远，都保持着优雅风度的，总裁。
此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董宇猩红着双眼，一把，扫掉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电脑，和摆件。
“哗啦——”
东西，碎了一地。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冲到酒柜前，抓起一瓶又一瓶，价值不菲的藏酒，狠狠地，砸向墙壁，砸向地面。
“砰！砰！砰！”
琥珀色的，殷红的，透明的液体，混合着玻璃的碎片，四处飞溅。
整个办公室，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了绝望和酒精的，糜烂气息。
他砸光了所有的酒。
然后，他脱力般地，靠着墙，缓缓地，滑倒在地。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酒液里。
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被割破，被染湿。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曾经，签下过，上亿的合同。
曾经，抚摸过，许童，柔顺的长发。
也曾经，将欣欣，高高地，举过头顶。
现在，这双手，一无所有了。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我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明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
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巨大的舞台上，卖力地，表演着，一场，自取其辱的，独角戏。
而那个，他以为的，观众。
其实，是，整场戏的，导演。
“董总……”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响起。
“所有的，合作银行，都在打电话……”
“还有，董事会的，几位董事……他们……”
董宇没有理她。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和癫狂。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开胃菜……”
他喃喃自语。
“这，只是，开胃菜……”
那接下来，主菜，会是什么？
他不敢想。
一股，比破产，更让他，恐惧的，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爬上了，他的天灵盖。
他知道。
那个女人，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
市委大院，三号楼。
书房里，光线，有些昏暗。
老人，我们称他为魏老，放下了手里的，那份，关于“Evelyn Lin”的，调查报告。
报告，很薄。
薄得，像一个，笑话。
Evelyn Lin，女，二十七岁。
三年前，毕业于，瑞士圣加仑大学，金融系。
同年，在华尔街，注册，Evelyn capital。
之后，三年，凭借，十几次，教科书级别的，精准狙击和恶意收购，在资本市场，声名鹊起。
背景，一片空白。
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报告的最后，附了一行，小字。
【目标人物，与三年前，在东郊废弃工厂，意外身亡的，‘初心’集团前法人，许童，面部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但，指纹，虹膜，dNA，均不匹配。】
【许童此人，官方记录，已死亡，尸体，已火化。】
魏老，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撇着，浮沫。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极深的，凝重。
完美的，履历。
干净的，背景。
和，一个，死而复生的，幽灵。
这不是，简单的，商业复仇。
这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一只，强大到，足以，抹去一个人，所有过去，并，赋予她，一个全新身份的，手。
“赫尔墨斯……”
魏老从嘴里，吐出，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一角，那个，黑色的，移动硬盘上。
刘建国，那个蠢货，以为，自己拿捏着，一个，可以保命的，筹码。
他却不知道。
他招惹回来的，是一个，比他手里的秘密，要，危险一万倍的，存在。
一个，连他，都不想，轻易触碰的，存在。
魏老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是我。”
“盯住她。”
“我要知道，她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还有，城南那块地，‘Evelyn之城’，所有的，动向。”
“记住。”
“只许，看。”
“不许，动。”
挂断电话，魏老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来捕猎的。
她是来，改变，这片森林的，生态的。
有趣。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城市的另一端。
一间，可以俯瞰，整条江景的，顶层复式公寓。
这里，是马可，名下，无数房产中，最不起眼，也，最安全的一处。
苏蔓洗完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棉质长裙。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江面上，来往的，船只。
那些，闪烁的，航灯，像一颗颗，流动的，星星。
三年来，她第一次，看到，这样，自由的，景象。
马可端着两杯温水，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
“感觉怎么样？”他问。
“像，做了一场，三年的，噩梦。”苏蔓说，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一丝，之前那种，不近人情的，尖锐。
“现在，梦醒了。”马可，靠在窗边，学着她的样子，看着窗外。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苏蔓问。
“不急。”马可说，“我姐姐说了，复仇，是一道，需要，精心烹饪的，大餐。”
“火候，食材，调味，缺一不可。”
“现在，我们，只是在，备菜。”
“周子昂，那个人渣，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马可问。
“他没有弱点。”苏蔓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是一只，被宠坏了的，孔雀。他只在乎，自己的羽毛，够不够，华丽。”
“他喜欢，所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得到，他就会，立刻，弃之如履。”
“很好。”马可打了个响指，“那，你就做，他那根，永远，也得不到的，最华丽的，孔雀翎。”
“我需要，关于他的一切。”苏蔓转过头，看着马可，“他最近的，项目，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所有的，财务状况。”
“没问题。”马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全新的，加密手机，递给她，“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也会有，我姐姐，给你的，下一步，‘剧本’。”
“你需要做的，就是，熟读剧本，然后，本色出演。”
苏蔓，接过手机。
她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
屏幕亮起，出现了一行字。
【第一幕：久别重逢。】
【地点：‘星耀互娱’，新电影项目，发布会。】
【任务：让他，看见你。然后，让他，疯狂。】
苏蔓看着那行字，那双，死寂的桃花眼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名为“兴奋”的，火焰。
……
许童的办公室里。
阎可妮，正在，做着，最后的，汇报。
“……‘初心’集团，已经，全面停摆。明天一早，就会有，至少，七家银行，对他，发起资产清算。董宇，破产，已成定局。”
“……刘建国，进入市委大院三号楼后，至今，没有出来。我们的人，查不到，那栋楼的，访客记录。”
“……马可，已经，将苏蔓，安置妥当。下一步计划，随时可以，启动。”
许童静静地听着。
那张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除了，三号楼。
那个，连“赫尔墨斯网络”的触角，都，暂时，无法伸进去的地方。
看来，‘h’说得对。
刘建国，钓出来的，是一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
一条，连‘h’，都，需要，借助她的手，来，试探的，大鱼。
许童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被当成棋子的感觉，很不好。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沈默尘的电话。
“钟楼的设计稿，出来了吗？”许童问道
“出来了。”沈默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兴奋，“我个人，非常满意。我相信，您看了，也会，喜欢的。”
“发给我。”
几秒钟后。
许童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座，钟楼的，3d渲染图。
那是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建筑。
高耸，尖锐，充满了，一种，神圣而冷酷的，美感。
钟楼的顶端，不是，传统的，十字架。
而是一个，被橄榄枝，环绕的，巨大的，字母“E”。
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很美。”许童说。
“谢谢。”沈默尘松了口气。
“我有一个，最后的，要求。”许童说。
“您说。”
“我要，这座钟楼的钟声，不是，普通的，报时声。”
“我要你，找个最好的音乐家。”
“为它，谱写一首，独一无二的，旋律。”
“我明白了。”
他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挂断电话。
许童看着屏幕上，那座，即将，拔地而起的，钟楼。
她的眼睛里，映着，那冰冷的，字母“E”。
……
星辉传媒，顶层。
周耀辉的办公室，装修得，像一座，小型的，私人博物馆。
墙上，挂着，毕加索的真迹。
角落里，摆着，罗丹的雕塑。
空气里，飘浮着，顶级古巴雪茄的，醇厚香气。
他靠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闭着眼，享受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助理，为他，按着太阳穴。
一切，都那么的，安逸，奢靡。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力道之大，让，那扇，价值不菲的，实木门，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周耀辉，不悦地，睁开眼。
“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他的咒骂，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宝贝儿子，周子昂。
此刻，正，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像见了鬼一样，冲了进来。
“爸！”
周子昂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出……出事了！”
周耀辉，皱了皱眉。
他挥了挥手，让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助理，滚了出去。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他坐直身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天，塌下来了？”
“苏蔓……苏蔓她……她回来了！”
周耀辉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她回来了！”周子昂，语无伦次地，吼道，“她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要，参加我们，新电影的，海选！”
“她说，她要，当，女主角！”
周耀辉，沉默了。
他知道，苏蔓那个女人，对于他这个，被宠坏的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唯一的，得不到的，执念。
也是，他心里，一根，最深的，刺。
“她人呢？”周耀辉问，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不知道！”周子昂，拼命摇头，“我问她在哪，她不肯说！她只说，发布会那天，她会，准时出现！”
周耀辉，站起身。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那片，属于他的，娱乐帝国。
苏蔓。
那个，他亲手，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
居然，逃出了，他的鸟笼。
是谁？
是谁，在背后，帮她？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给我，把苏蔓那个女人，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