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平之,急匆匆来至内院门口后,待要进去之际,他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想到昨晚的事,他不禁脸红且犯难的自问:“若是去跟师父提出留下来,那我该怎么说原因呢?还有,俏文就这么走了,师父师娘他们多少会问起,我又该怎么说?”
思及此,他懊恼的抚额后退了一步道:“薛俏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继而,他眼尾微红的赌气道:“也罢!既然,你都可以说走就走,那我又做什么要纠结其中!”语落,扭头往弟子舍走去。
……
此时,
内院里,宁中则正在跟水清流和陆母说话。
当她从陆母口中得知薛俏文离开的事后,甚为诧异。
却听水清流淡然道:“走就走了吧……不瞒你们说,我盯了这丫头有一阵子了。她曾一度利用我采买的时候,与外面互通消息。虽然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派来的,但看着这丫头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又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危及华山派的事,我前阵子就提醒她,让她早点离开的……”
陆母一听,略显大惊小怪的道:“啊?你说这丫头是个奸细?哎呦~这真是没看出来啊……长得这般标致,却当了奸细……啧啧啧……”
宁中则蹙眉寻思:“那她该不会是左冷禅派来的吧?”
三人的这番话,正好被走进来的程灏轩听到。
他于眸光一转间,上前对宁中则禀道:“师娘,我已经传信于候在山下小镇上的家随,让他们准备马车。另外,新的弟子服和掌门服已送来,我已命他们带上马车。这次出行,虽为避险,但该有的气派不可免……”
陆母遂附和:“嗯,程公子说得对,看那戏文里头,皇帝遇上乱臣贼子霸占皇宫时,走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的不是……”
但听水清流咳嗽了两声,陆母会意后尴尬的冲宁中则笑道:“岳夫人莫要介怀,我老婆子不会说话……”
宁中则淡笑道:“诶,这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说话间,只见岳灵珊匆匆忙忙的从房里出来后就要往外走。
宁中则遂起身叫住女儿:“灵珊,不是让你收拾行装吗?你这要去做什么?”
岳灵珊一脸担忧的回道:“我要去看看大师哥醒了没有……爹不让我留下来照顾大师哥,好歹等大师哥醒了,我们再走嘛……这也好让我在路上少些牵挂不是……”
宁中则也是很担心令狐冲,便微一摇头道:“那你去看冲儿吧,娘一会儿跟你爹说说,看能不能等冲儿醒了再走……”
岳灵珊点了下头后,便跑了出去。
随后,宁中则分别对水清流和陆母及程灏轩道:“水伯,陆大婶,你们也快些下山去镇上。灏轩,你也快去收拾下行装……”
三人点头为礼后,相继出了内院。
……
再说弟子舍这边,
林平之在收拾行装之际,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当初一家人离开镖局时的情景。
那种如同伤疤被揭后撒上盐的痛楚,令得他感到压抑的同时,也将他从对薛俏文的复杂情绪中拖拽了出来。
……
另一边,
岳灵珊忙不迭跑进令狐冲的房间后,开口就问劳德诺:“大师哥醒了没有啊?”
劳德诺看了眼仍自昏睡着的令狐冲后,摇了摇头。
岳灵珊遂走到床沿前坐下来轻唤:“大师哥,你快醒醒嘛~大师哥……”
转而,她抺起眼泪道:“大师哥,你倒是快醒醒啊……你知不知道,爹要带我们离开华山一段时间啊……可是,你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心嘛……你快醒过来嘛!你好歹让我看到你是清醒的嘛……爹说是说,等危机过了,就马上回来救你……可也不知道要等……”
说到此,她欲言又止的啜泣了起来。
劳德诺眼眉一动劝道:“诶,小师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师父不是已经施针替大师兄护住了心脉,大师兄的身体一向很好,意志也坚。他一定能扛到师父回来,用紫霞神功为他疗伤的……”
岳灵珊却气道:“要救大师哥现在就可以啊……爹就是太瞻前顾后,又怕自己会为救大师哥而耗损了功力,又不肯传功让大师哥自己练来疗伤……”
劳德诺即带着引导性口吻的道:“诶,这也不能怪师父……虽说,大师兄是咱们华山派的首席弟子,又是师父师娘亲手养育的,确实有资格练习紫霞神功。可大师兄向来不羁,在师父眼里,难免会认为他是散慢不上进,有所顾虑,也是……”
不待他说完,岳灵珊愈发生气的打断道:“现在又不是让爹传掌门之位,是大师哥受了伤,要用紫霞神功给他疗伤嘛……”
她正说着,但听悠悠醒转来的令狐冲发出几声咳嗽。
岳灵珊立时欣喜的转头看向令狐冲喊:“大师哥,你醒了!太好了!”
令狐冲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后,看着岳灵珊,努力扯出笑容调侃:“有你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大师哥又怎么能睡得好呢……”说着,便要撑起身子。
岳灵珊赶紧让劳德诺帮忙,将令狐冲扶起坐好。
但听令狐冲安慰岳灵珊:“师父定夺的事,总有其道理。你放心随师父师娘出行,不用牵挂着我。我是个孤儿,天生天养。老天爷真要收走我的命,也没什么的……有生之年,能遇上师父师娘,还有小师妹你,以及那么多师弟……我已觉三生有幸了……”
他说着,在咳嗽了两声后,接着叮嘱道:“小师妹,此次出行,记得别再任性,要听师父师娘的话知道吗?”
就在岳灵珊点头间,陆大有和英白罗走了进来。
二人见令狐冲醒了,都很是高兴的围过来喊:“大师兄,你醒了就好!\/大师兄,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岳灵珊当即转头啐了英白罗一口:“你说什么呢?大师哥只是睡久了些嘛……”
对此,令狐冲只是淡淡一笑。
随即,他叮嘱起陆大有和英白罗:“英师弟,你可别再乱说话了,要是惹恼了小师妹,我可帮不了你了……还有,陆猴儿你,你也是,你也得改改你的脾气,不可以再惹师父生气了……”
英白罗略带哽咽的道:“大师兄,我不走的,师父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陆大有却口气冲冲的道:“大师兄,我那还不都是为你……还有,大师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像在交待遗言似的……”
岳灵珊一听,立时柳眉倒竖喝斥陆大有:“你说什么呢?!你敢诅咒大师哥,你找死啊陆猴儿!”
陆大有自觉失言的一噎后,又复理直气壮的道:“我没有诅咒大师兄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师兄说话丧气。师父不是说,大师兄还没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吗?说等一回来就给大师兄疗伤的……”
岳灵珊却不依不饶:“什么叫大师哥说话丧气?你的话才丧气呢!”
陆大有气急道:“好!是我说话丧气,是我诅咒你大师哥。行,那要是你大师哥有个什么,我就陪着垫底行了吧!”说罢,扭头就跑了出去。
英白罗待要去追,却被令狐冲喊住道:“随他去!你去叫林师弟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待英白罗走后,反应过来的岳灵珊询问令狐冲:“大师哥,你应该饿了吧?要不我让劳师兄去给你煮碗面……”
令狐冲摇摇头道:“我不饿,就是酒虫又在作乱了……”
岳灵珊噘嘴道:“大师哥,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令狐冲也不勉强,笑着点点头道:“好,不喝,那就有劳小师妹给我去煮碗面……”
岳灵珊起道:“不就是煮碗面嘛……我这就去煮,大师哥你等着哈……”说着,起身出了房间。
令狐冲转而对劳德诺说道:“劳二哥,一会儿我要将林总镖头的遗言转告给林师弟,你……”
劳德诺已明其意,笑道:“那我去替大师兄拿些酒。”语落,即转身出去了。
过不多时,林平之随同英白罗走了进来。
令狐冲在示意英白罗出去后,招呼林平之道:“来,林师弟,坐下说话。”
林平之欠身以礼后,落座于床边的凳子上。
令狐冲撑着身子,咳嗽了两声后,说道:“林师弟,当初偶然遇到令尊和令堂时……令堂已不幸故去……令尊也已奄奄一息,他在临终之际,曾有遗言托我转告……师父虽曾说过,为了能让你静心练功暂不相告……但,现下,我若不说,怕是……”说着,微一苦笑。
林平之听令狐冲提及父亲的遗言,先是眼睑微颤着抬手捂了下心口,而后收紧鼻翼吁了口气。
令狐冲见他如此,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林师弟可要听好了,令尊的遗言是……向阳巷老宅,有重要物件,让你妥善保管。但有祖训,凡林氏子孙,不得翻看,否则后患无穷,切记切记……”
林平之听罢,起身向令狐冲执礼道:“多谢大师兄见告,请大师兄放心,我已谨记先父遗言,同时也不会忘了师父的教诲。有此为激励,我定更加专心习武,以求不负师父的授艺,及早日替爹娘报仇,重振我福威镖局……对了,大师兄有伤在身,需多加静养,我就不多打扰了……”语落,即转身而去。
看着林平之出去的背影,令狐冲的眸色变得忽明忽暗。
……
少时,岳灵珊给令狐冲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糖面。
同时,得知令狐冲醒了的岳不群和宁中则也过来探望。
令狐冲想要下床相迎,宁中则忙上前拦道:“诶,冲儿,你有伤在身,莫要再多礼……”说着,坐到了床沿上。
岳不群则在落座于床边的凳子上后,看了眼正在吹凉面条的女儿后,对令狐冲道:“你昏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先把面吃了……”
岳灵珊遂端起面走到床前道:“大师哥,让我喂你吧……”
令狐冲笑着婉拒:“诶,我又不是病得不能动,我自己吃就可以了……”说着,从岳灵珊手中接过面后,三下五除二的吃进了肚子里。
宁中则和岳灵珊见状,不由得失笑。
但听岳不群捋须后,正色问令狐冲:“冲儿,你不会怪师父如此决定吧?”
令狐冲将碗递还给岳灵珊,擦了擦嘴后,笑回道:“师父的决定自有其道理,弟子怎么会怪师父呢……倒是弟子很自责,没能帮上师父,反倒成了累赘……”
宁中则安抚道:“诶,冲儿,你怎么会是累赘……你也是出于维护师门……”
只听岳不群继续道:“冲儿,等师父回来后,就为你疗伤,并传你紫霞神功。这期间,望你能安心静养……”
令狐冲点头为礼道:“是,师父,弟子一定会坚持住的……”
转而,他询问:“对了师父,你们什么时候起程?”
岳不群看了一眼女儿后,回道:“你师娘本来说,灵珊要等你醒了再走。现下,你既已醒,那我们明日就起程……”
岳灵珊听后,想要说什么,但被母亲挽住手示意她闭嘴。
岳不群已瞥见母女俩的举动,起身道:“冲儿你刚醒,莫要说太多话,宜养气为重……”说罢,转身出去了。
宁中则遂也起身后叮嘱:“冲儿,天还较寒冷,你吃住都要注意些……”
令狐冲点头道:“师娘放心,我会的……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快去休息吧……”
宁中则轻叹了一声后,牵着女儿的手出去了。
令狐冲待二人走后,才露出痛苦的表情扯下了床幔。
他只觉体内四道内劲像是随时都要将自己撕裂一般,整个人抽搐不已。
……
但说回到房间的林平之,心情亦是久久难以平复。
在伤心难过之后,他才琢磨起父亲的那几句遗言:“爹说向阳巷老宅有重要物件,让我妥善保管。但又说有祖训,凡我林氏子孙,不得翻看,否则后患无穷……那想必就是指《辟邪剑谱》……可为何又不让我翻看……是爹另有所指?还是爹弥留之际未将话说清?亦或是大师兄没听清楚,又或是……不,不管是怎么回事,我定得设法回去老宅找出剑谱……可我又得怎么样才能让师父准我回家呢……”
想到此,他虽感到头疼,但仍心下起誓:“爹,娘,无论如何,孩儿都要为你们报仇!不杀了木高峰和余沧海,我林平之枉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