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翡接过帖子,眉头微蹙:“这个月怎么早了些?往常都是月底才去。”他略一沉吟,也没多问,一边起身开始收拾药箱,一边对萧筱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陆府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师傅,我也想去!”
萧筱心想:整个西域关,能被称作“陆府”的,只有陆司通的本家了。正好自己一会儿也是要去找陆司通问问生意上的事,与其自己走过去,那还不如和顾翡坐马车去。
顾翡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确实没见过我看诊开方,跟着去看看也好,权当学些经验。”
萧筱得到顾翡的许可后,拿着新做的月白色弟子服去内间换上。
内间传来一阵窸窣声过后,顾翡见萧筱再走出来时,月白色的弟子服已妥帖地穿在她身上。
宽袍广袖并未掩去她挺拔的肩背,反倒衬得腰身愈发劲瘦,既有少年人的疏朗灵动,又添了几分不属于江湖的娴雅,仿佛山间月下的清风,既有穿林而过的锐气,又带着草木初生的温润。
顾翡看后只觉眼前一亮,满意的点点头。
萧筱倒没觉得什么,只觉得这衣服格外合身料子比上次“觅宝斋”一锭黄金买的还舒适些。
师徒二人坐上停在门外的马车,一路往位于城南的陆府而去。
来了西域关这些时日,萧筱对城中的区位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城北是他们西北军的驻地,城西是商业集市区,城东是手工业区和一些普通民巷,这城南是西域关的住宅区,而其中的南大街更有名的富人住宅区。
马车行至南大街后,萧筱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看:
只见青石板路宽阔平整,两旁店铺皆是高门阔户,连路边的树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行人们衣着光鲜,步履从容,与他们西北军营区附近的喧闹截然不同。
而这陆府,几乎占了南大街近半的地界。远远望去,灰瓦连绵如浪,朱红围墙一眼望不到头。
马车并未停在正门,而是绕到一处偏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偏门也气派得惊人:两扇朱红大门上镶着兽首门环,门楣上悬着“陆府”匾额,不是普通的木质牌匾,竟是用整块玉料雕琢而成的。
八个穿着青色下人服的小厮早已候在门前,见马车停下,立刻上前躬身行礼。
萧筱跟着顾翡下了马车,递上了求医贴后,刚进到门内,居然又被引着换乘了一顶装饰着银丝络的轿子。
小厮们抬着轿子往里走,萧筱从轿帘缝隙往外瞧,越看越是咋舌。
此刻她只想给司马毓道个歉,之前居然说他奢靡,那真是她没见过陆府的排场。
一路行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雕梁画栋,顺着汉白玉铺就的小径往里走,处处风景,步移景异,连路边的石灯,都是用玛瑙做的灯罩。
萧筱沉默的把轿帘给放下不再看了,再看下去,她怕她道心不稳,再也不想回军营住窑洞了。
轿子在平稳中前行,约莫走了半炷香时间,终于,萧筱感觉轿子落了地。
轿夫在外头低低说了声“到了”,她掀开轿帘出来,只见面前是一处奢华大气的主屋,门外立着四个等待他们的婢女。
一见到顾翡和萧筱二人,整整齐齐屈膝行礼,之后恭敬的给二人开门,动作缓而不慢,没发出一丝声响。
萧筱心想:陆家不愧是大户人家!
从上次觅宝斋花厅吃饭那时候萧筱就感觉出来了,凡是陆家的下人,规矩和仪态都是顶级的,可以想见陆家家主是个治下极严的人。
不过有一点不太一样的是,上次觅宝斋萧筱见的婢女都打扮得十分美貌。
而陆府主家的这些婢女却是身上毫无装饰,不论是主人房伺候的大丫鬟,还是粗使的丫头,人人皆是素面朝天,不施半点粉黛。
萧筱与顾翡二人刚刚行至门口,还没进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音在屋里响起。
紧接着,便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声,还混着断断续续地咳嗽声:“咳咳……二十五了还不嫁人!你是要气死我?”
“咳、咳咳咳……妆画得这么浓,一副狐媚子样!沈娉婷,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顾翡和萧筱听到后脚步一顿,但顾翡略微思索后,还是继续迈步先行走进了室内。
萧筱也心中好奇,这陆家难道宅斗的挺凶的?于是,她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一踏入室内,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会客区那几把雕花木椅,上好的木料纹路精致,透着古雅气韵。
四周墙壁上悬挂的皆是名家字画,墙侧的博古架上,各式古董摆件一看就十分名贵讲究。
会客区两侧各有一间套间,左侧门帘后能看到层层书架,瞧着像是主人的书房。而右侧,正是那巴掌声响的源头——主人卧房。
萧筱的目光落在卧房内,只见那张奢华的雕花木床上,正斜坐着一位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
他身着一袭棕黄色锦袍,明明身形高大,却瘦得形销骨立,仿佛风一吹就会摇晃。
许是频繁咳嗽的缘故,脸色透着病态的惨白,嘴唇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显然常年经受病痛的折磨。
但唯独那双眼睛,依旧像隼鹰般锐利,透着精明与不容错辩的严肃。
萧筱朝他头顶看去,只见人物信息显示如下:
【人物姓名:陆秉崇】
【人物年龄:45】
【人物体质:重度哮喘】
【武力值:20】
【防御值:0】
萧筱心想:这应该就是递求医贴的陆老爷了,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了,这防御值都干到零了,怕是稍不注意就要嗝屁的节奏啊。
而在陆老爷的床前正一左一右跪着两人,左侧的中年妇人虽屈膝于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姿态端凝,不见丝毫慌乱,瞧着便是个端方贤淑的性子。
右侧的年轻女子正捂着脸低低啜泣,一身素雅的水蓝色衣裙衬得她身姿婀娜。虽背对着萧筱,但那如瀑般的乌发、颈后露出来的细腻白皙的肌肤,已足见是个美人胚子。
只听中年妇人温声劝道:“老爷息怒,司绮年纪还小,又是姑娘家,爱美才略施薄妆,况且也不出门见外人,怎就扯得上‘狐媚’二字?”
谁知陆老爷闻言后,本就阴沉的脸闻言愈发难看起来,他猛地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喘着粗气斥道:
“爱美?她倒知道爱美!相亲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打扮?都二十五了还嫁不出去,我陆家都快成商会里的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