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着营区深处那栋亮着灯光的小楼走去，步伐沉稳而坚定。张孝军立刻示意任宏和黎仁安，三人默契地跟上，略微落后老者半个身位，形成一个自然而然的护卫阵型。他们的身影逐渐融入营区的夜色中，与那些欢呼雀跃的年轻士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沉默，却带着千钧之力。
广场上，庆祝演习结束的喧闹还在继续，而这位白发老者的悄然到来与离去，仿佛只是这片沸腾之海中的一个深沉暗流，不为多数人所知，却可能深刻地影响着这片海未来的方向。夜色，愈发深了。
老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作战会议室，厚重的军靴在地板上发出坚实的声响。这个会议室他再熟悉不过——墙上挂着巨幅的电子沙盘，红蓝两色的光点在屏幕上闪烁不定；长条会议桌由实木打造，已经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光泽；墙角那面鲜红的军旗静静垂落，旗面上的金色穗子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在中央位置坐下，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三位军官依然笔挺地站着，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烁，却掩不住他们脸上的凝重。
好了，大家别都站着。老者摆摆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坐下来说说。
张孝军、黎仁安、任宏这才应声依次坐下，动作整齐划一，皮革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系统的微弱运转声。
老者目光如炬，在三人脸上缓缓移动。空气仿佛凝固了，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老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三人的脊背不约而同地挺得更直了。
你们，老者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都是一步步从死亡边缘爬过来的。枪林弹雨里走过，生死线上徘徊过。按理说，不该这么不堪。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可到最后，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挑了！
老者的手掌重重落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微微颤动。三位军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真丢人！这三个字如同鞭子般抽在空气中，不是丢你们自己的人，是丢我们这支军队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电子沙盘前，红色的光点显示着演习中被的高级指挥官位置。
具体什么过程，我不想知道。老者转身，目光锐利，那些细节，那些借口，都是软弱者的遮羞布。我要你们记住的是这次内部对抗演习带来的教训。
他指向沙盘上一个个被标记的位置：这里是你的后勤中心，黎仁安。这里是你的机动部队，任宏。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将，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各个击破。这不是偶然。
老者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却带着更深的重量：下半年，就是和混成旅的实兵对抗演习。那不再是训练场上的游戏，那是要见真章的。我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太久了，退休前最后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能够独当一面。
他走回座位，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不希望到时候，看到你们再次被斩首。那不仅会让我失望，更会让这支军队蒙羞。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老者沉稳的声音在回荡。
再说说海军三栖新型特战队。老者的语气稍缓，组建和训练效果确实不错，报表上的数据很漂亮。但是——
这个让刚刚稍显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国家投入大量资源培养出来的精英，不是让你们随意牺牲的筹码！老者的声音里带着痛心，每一个战士，都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他们是利剑，是盾牌，但绝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训练场上的士兵们。
军人的天职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这个使命是神圣的，但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你们首先要懂得珍惜每一个生命。不怕牺牲是一种精神，盲目牺牲是一种愚蠢！
老者转身，目光如电：从这次演习可以看出，你们还没有真正理解这一点。这说明，你们距离国家和人民满意的标准，还有差距。
他走到张孝军面前停下：孝军，那个年轻人——叫方辰阳是吧？是你的兵。
张孝军立即起身：
有锐气，有胆识，但也太过莽撞。老者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这样的苗子，需要好好打磨。该怎么训练，你说了算。但是——
他直视着张孝军的眼睛：不能给我练废了。我们要的是利剑，不是折断的刀。
明白！张孝军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者重新坐回位置，环视三人：今天就这么着吧。晚上用过饭，我们一起去军区开会，好好总结这次演习的成与败。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我要你们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想一想：以后的仗要怎么打？兵要怎么训？路要怎么走？
老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这支军队的未来，在你们手上。别让我失望，更别让人民失望。
三个人同时起立，敬礼的动作整齐划一，手臂挥出的风声在会议室里回响。
老者微微点头，率先向门口走去。三人在他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思。
餐厅就在会议室楼下。简单的四菜一汤，标准的工作餐。席间没有人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声响。老者的目光不时扫过三人，看到他们眼中闪烁的思考的光芒，微微点了点头。
用餐完毕，老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三人同时起身。
窗外，夜晚的月光洒在训练场上，将一切都染成了银色。老者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眼中既有严厉，也有期望。
走吧，他说，路还长着呢。
方辰阳被大家簇拥着坐到下铺的床沿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训练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还带着演习时涂抹的油彩，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神。
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这场持续七天的对抗演习，是他们进入特种部队集训营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考核。红黄蓝三方在密林深处展开了激烈的较量，而方辰阳在最后关头的表现，无疑成为了整个演习的最高潮。
“要我说，最精彩的还不是狙击蓝方指挥部。”田甜盘腿坐在上铺，俯身向下说道，“是最后被几个蓝方特战队员包围时，辰阳直接拉开了手雷的引信。”
“同归于尽啊！”何良摇着头，语气里满是佩服，“那几个可是蓝方最精锐的特战队员，就这么被你一起带走了。”
方辰阳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不是没办法嘛，弹尽粮绝，总不能当俘虏。”
萧胖子原本正在整理衣柜，闻言转过身来。他那圆润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小眼睛眯成两条缝：“这要是我姐知道你‘牺牲’了，还不得哭死。”
宿舍里顿时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得了吧胖子，你姐要是知道真相，可能会先揍死你。”何良大笑着补充道，顺手拿起枕头扔向萧胖子。
萧胖子灵巧地躲开，反而凑到方辰阳身边坐下：“说真的，我姐前两天还发消息问你来着。我说我们这儿有个兵王，她还不信。”
童安然和田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都知道，萧胖子这几个月来一直想方设法要把他姐姐介绍给方辰阳，甚至在和家里通电话时，都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己队里有个“前途无量的好苗子”。
“胖子，你能不能别见个人就想当你姐夫？”田甜从上铺探出头来打趣道。
“我这是为国家保留优秀人才做贡献！”萧胖子义正词严，“像我姐这么优秀的女性，配我们辰阳正好。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方辰阳被他说得耳根发红，抓起手边的毛巾就扔了过去：“你闭嘴吧！”
然而，他们中有人对这段背景一无所知。谢堇雨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对这支队伍里的人际关系和历史还不够了解。他眨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等等，胖子的姐姐？什么情况？”谢堇雨凑到童安然和田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童安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
“快说说嘛！”谢堇雨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胖子的姐姐长得漂亮吗？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田甜故意卖关子：“你猜？”
宿舍的灯光下，这群年轻士兵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演习，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在这个远离战场的地方，他们暂时放下了军人的严肃，流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活泼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