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轻笑出声,围观的人群中接着冒出了不少轻笑。
周明的脸瞬间酱红成了猪肝。
他的身体更是猛地一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满口牙根都咬碎。
他猛地转身,森然的目光扫过全场。
那刺耳的轻笑声瞬间消散。
周明这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重新面向那辆已经落下了车帘的马车。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拳在袖中攥得发白。
他想下令。
很想很想下令。
他想让身后的铁甲禁卫一拥而上,将那支黑色的队伍,将那个该死的少年,剁成肉泥!
可他不能。
他身后,是玉京城。
他代表的,是大周的意志。
现在动手,就是大周输不起,就是气急败坏。
传出去,天朝上国连一个前来“谢罪”的敌国皇子都容不下,刚到大周国都门口,就被灭杀,大周只会沦为天下笑柄。
那个疯子,算准了这一点。
他用大周最引以为傲的“国威”和“体面”,铸成了一副枷锁,死死地锁住了周明的手脚。
“太子殿下?”
一名老臣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周明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百官那一张张或愤怒、或屈辱、或惶恐的脸。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巍峨的玉京城门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混杂着血腥味的浊气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命令:
“起……驾!”
“迎……九殿下……入城!”
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鼓乐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原本应该恢弘大气的乐声,听在每一个大周人的耳朵里,都变成了催命的哀乐,充满了讽刺与悲凉。
队伍,再次缓缓启动。
大周太子周明,骑在马上,身姿依旧挺拔,可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与萧瑟。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看道路两旁那些探究的视线。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那条通往皇宫的道路,是一条通往刑场的绝路。
他是领路人,将身后的囚犯带上刑场。
然后,手起刀落,将那该死的杂碎砍杀!
楚休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车厢内,楚休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神。
他甚至没有去看窗外那座雄伟的天下第一雄城到底是何等的繁华,也没有去听街道两侧百姓们的议论纷纷。
对他而言,刚才城外那番拉扯,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宴席,才刚刚开始。
他已经把点好的菜单递了过去,现在,就看主家敢不敢接,又准备怎么接了。
使团的队伍,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穿过了厚重的城门,驶入了玉京城宽阔的主街。
街道两旁,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他们的神情复杂。
有的人,听信了“圣贤皇子”的传闻,眼中带着好奇与期盼,想要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
有的人,则将大夏视为死敌,看着那黑色的旗帜,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唾弃。
更多的,是茫然。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太子殿下和文武百官,会用如此隆重的礼节,去迎接一个敌国的皇子。
更不明白,为什么这欢迎的队伍,看起来却像是送葬的队伍。
一路无话。
当队伍终于抵达专门用来招待各国使臣的鸿胪寺驿馆时。
周明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被架在火上烤了一遍,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翻身下马,强撑着最后一丝属于太子的仪态,对着同样走下马车的楚休,公式化地开口:
“九殿下,驿馆内已经准备妥当,请殿下先行歇息。”
“晚间,父皇将在宫中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他说到“设宴”两个字时,声音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分。
楚休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对着周明微微躬身,态度谦和得像一个晚辈道:
“有劳太子殿下。”
“能参加大周皇帝陛下举办的宴会,是休的荣幸。”
“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宴会上,将我父皇的礼物,亲手献给陛下了。”
他又提了一遍!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又提了一遍!
周明再也忍不住,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直冲上来。
他猛地转身,将那口涌到嘴边的逆血强行咽了回去,一句话也不说,直接翻身上马。
“我们走!”
他嘶吼一声,带着一众失魂落魄的官员,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宫的方向,狼狈而去。
看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楚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幽七无声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低声问道:
“殿下,需要现在就开始布置吗?”
楚休摇了摇头,缓步走上驿馆的台阶。
“不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让猎物,再多恐惧一会儿。”
“恐惧,是最好的调味料。”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皇宫深处那个正坐立不安的皇帝。
楚休转身,走进了驿馆的大门,只留给外面无数道复杂的视线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色背影。
鸿胪寺驿馆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大周的官员和仆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
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惊扰了那尊请进来的活菩萨,或者说,活阎王。
实在是楚休的名声太响亮了。
大周的百姓说他是“圣贤皇子”。
可对大周的官员来说,这位到哪,哪的官员就得出事。
远的镇北将军陈庆之不说。
铁壁关骠骑将军王佳豪,被砍了胳膊又被接上,颜面尽失。
安阳县令钱德彪,压根就没露面招惹楚休,就因为有百姓当街拦路告状,钱德彪被踩成了肉泥,不留全尸。
真真的活阎王啊!
就在这时。
更让他们目瞪欲裂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的上官,大周鸿胪寺卿高远被两名侍卫架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拖进了驿馆。
他双目无神,面如金纸,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软塌塌地挂在侍卫身上。
这对驿馆内的官员和仆役来说,完全就是颠覆三观的一幕。
这位被传为“灭国使”的鸿胪寺卿,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楚休,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