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情绪未明，没说话。
“不愿意？”
蒋逸舟的目光落在他稠丽的容颜上，窗外的夜色漫进房间，将他瘦削的身形大半裹入阴影里，莫名透出一种无边蔓延的孤寂感。
像被夜色吞噬的孤岛。
他指尖摩挲着他颈后的肌肤，“郝承宇有的，你也会有——房子、车子、足够你挥霍的钱，一样都不会少。”
话锋一转，他的眼神冷了几分，“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替身。不该有的非分之想趁早掐灭，我们的关系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还有想办法让他喜欢上我，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最后一句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灼华弯了弯眼，笑得格外乖巧，“我知道了。”
*
灼华显然没打算如昨夜答应的那般乖乖听话。
不过他要的本就不多——
只要能在蒋逸舟心里占据一块较大的位置。
然后只要一句承诺。
碎片就能成功收集。
灼华端着粥碗坐在餐桌旁，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
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
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他心里那点位置，再往自己这边挪一挪呢？
算了，吃饭要紧。
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灼华后知后觉地抬头，撞进蒋逸舟带着倦意的眼眸里。
蒋逸舟穿着一身黑色真丝睡衣，领口微敞，墨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眼底泛着明显的青黑，像是一夜未眠。
不等灼华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攥住，不由分说地拉着往楼上走。
刚进卧室，他就被一股力道甩在了柔软的床上，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蒋逸舟便俯身躺了下来，长臂一伸将他紧紧圈进怀里，脸颊埋在他颈窝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别动，陪我睡会儿。”
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没吃饱。
灼华心里憋着点闷闷的不快，可感受着怀里人沉沉的呼吸和圈在腰间的手臂，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睡着后的蒋逸舟意外地乖顺。
没有了嫌恶的眼神，也没有了冰冷的语气，呼吸均匀地拂在颈间，竟带着几分无害的柔软。
灼华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头微动，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纤长的睫毛，又顺着挺直的鼻梁慢慢滑下。
忽然，蒋逸舟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灼华心里一紧，连忙收回手，屏住呼吸，还以为要把他吵醒了。
谁知他只是往他怀里更紧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又沉沉睡了过去，眉头也舒展了些。
灼华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浅的气息，伴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倦意渐渐漫上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也跟着坠入了梦乡。
蒋逸舟在混沌中忽然觉出怀里多了团温热的重量，惊悸瞬间炸开，条件反射地抬脚一踹。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怀里的人已经滚落在地。
灼华在地板上蜷了好一会儿，钝痛丝丝缕缕往上冒。
他好不容易撑着地板直起身，抬头就撞见蒋逸舟坐在床上，额角沁着冷汗，瞳孔还因骤然惊醒而发颤。
“嘶……”灼华倒吸口凉气，却硬是压下了疼意，单手撑着床边，眉梢挑着点无奈的笑意，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祖宗，这是做什么噩梦了？”
蒋逸舟定了定神，意识彻底回笼。
他看着灼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
沉默几秒，他干脆掀开被子下床，弯腰从床头柜拿出一张黑卡，几步递到灼华面前，“副卡，拿去。想买什么随便刷。”
灼华的眼睛像被骤然点燃的星火，亮得惊人，几乎是雀跃地往前一探，飞快接住那张泛着冷光的黑卡，“真给我？”
“我当初说过，郝承宇有的，你不会少。”
灼华捏着黑卡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挑眉看向他，眼底的笑意掺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哦？那他手里的，也是这种副卡？”
“……不是。”蒋逸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半分，像是被问住了般有些狼狈。
方才还灿烂的笑意，瞬间像被冷水浇过般一点点淡了下去。
灼华捏着黑卡的手缓缓收紧，卡面的冷硬硌得指腹发疼。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了几秒，他忽然抬眼，目光直直撞进蒋逸舟回避的眼底，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却带着刺骨的凉意：“一定要喜欢郝承宇吗？这辈子不会改变？”
蒋逸舟被问得心头一堵，立刻皱紧了眉，“该你的，我一分不会少。但不该你问的、不该你肖想的……最好闭嘴。”
灼华垂眸沉默了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再抬眼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惯常的笑颜如花。
他往前凑了半步，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随即退开，声音轻快得像没心没肺：“知道了。”
*
灼华懒洋洋地趴在书桌边沿，把玩着手机。
想办法让郝承宇喜欢上蒋逸舟。
他盯着手机转了半天，眉峰还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哪有什么办法？
他撇撇嘴，指尖停下动作，手机“啪嗒”一声扣在桌面上。
喜欢不就是喜欢，要什么想办法。
烦死了。
蒋逸舟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微光在他脸上一闪而逝。
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坐进车里，一路沉默的蒋逸舟侧头看向灼华：“到底要去哪？”
“天上人间。”灼华漫不经心道。
蒋逸舟闻言立刻皱紧了眉，眉宇间染上几分明显的抵触：“去酒吧做什么？”
他向来不喜欢酒吧里震耳的音乐、混杂的气味。
灼华侧过身，眉梢扬得老高，带着点戏谑的笑意看他：“我哥在那儿工作，你不知道？”
听见是郝承宇在那儿，蒋逸舟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只是眉峰依旧蹙着，语气里满是不赞同的不解：“我给的钱从来没短过他的，他根本不缺钱花，用得着出去工作？”
“哦，大概是我哥的自尊心在作祟？不爱沾那些唾手可得的荣华，也瞧不上靠着别人得来的虚荣。想着把你给的钱慢慢还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你的钱的。不止在酒吧当服务生，他还接了家教的活儿，有空就去送外卖、摇奶茶，反正能挣钱的活没少做。”
“怎么，你都不知道？”
灼华忽然对他笑了笑，那笑意浅浅的，像雨雾里沾着水珠的蔷薇，带着点易碎的清艳，眼底却又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悠闲。
“郝承宇啊……他确实和我不一样。”
蒋逸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心头莫名一滞，有那么一瞬间竟真的被蛊惑到了。
可下一秒清醒过来，他立刻烦躁地皱紧眉，转回头看向窗外，“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