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裹着凉意。
头顶的光线被一道阴影笼罩。
灼华转头，就看见赵翊安站在身侧。
飞快地转回头，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将未干的泪痕蹭在袖口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抵着掌心，语气里带着没藏好的哭腔，却硬撑着逞强：“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
“我……我路过。”赵翊安支支吾吾地辩解，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我没想烦你，但是你在哭……”
“你才哭了！”灼华一把挥开他的手，“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吗？”
赵翊安没敢再说话，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纸巾，在灼华身边不远不近地坐下。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蜷缩着，眼神时不时瞟向灼华的侧脸，却又怕被发现似的，飞快地移开，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街边的路灯忽明忽暗，赵翊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小声开口：“再过半小时，这片区的路灯就要熄了，天太黑，我送你回公寓吧。”
灼华侧着头，后背完全面对着他，肩膀却微微耸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回去。”
赵翊安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坐着。
夜色渐深，风吹在身上越来越凉，灼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鼻子一酸，终于憋不住了。
“你就不能……不能带我去酒店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还微微发颤，“呜呜呜……冷死我了。”
“灼华别哭，别哭，我这就带你去！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到了酒店，赵翊安开了一间标间。
灼华洗完澡出来，用热帕子敷着眼睛。
镜子里的自己眼泡红肿，狼狈得不行。
这么漂亮的脸是他自己的，就算再难过，也得好好爱护。
他刚把帕子扔在洗手台，就看见赵翊安还站在房间中央，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你还不回去？”
赵翊安的耳朵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太、太晚了，我家离这里有点远……”
灼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是你爸妈敢找我这边来算账，说我拐着你不回家，我绝对揍你。”
“不会的！我保证！”赵翊安连忙抬头，“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今晚在朋友家留宿，她不会找你的。”
灼华没再说话。
两张床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夜里，赵翊安侧躺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痴痴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嘴角还挂着傻傻的笑。
灼华心里一阵烦躁，猛地一个翻身，背对着他，将那道灼热的目光隔绝在外。
第二天清晨，闹钟准时响起。
灼华艰难地睁开眼。
赵翊安也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第一时间就看向灼华的床，见他醒了，连忙爬起来：“灼华，你醒了？我去楼下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包子？”
“不用管我，你继续睡。”灼华摆了摆手。
可赵翊安还是飞快地洗漱完毕，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开了车，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灼华没再推拒。
等灼华收拾好下楼时，赵翊安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停在酒店门口。
灼华刚要拉开车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柏书言！
只见柏书言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根草屑，昂贵的西装皱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甚至裤脚还破了个洞。
他骑着一辆小电驴，歪歪扭扭地朝灼华奔来。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柏书言停在灼华面前，他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可当他看到灼华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灼华，我终于找到你了！”
灼华看了看左右来往的行人，又看了看赵翊安探究的眼神，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皱着眉，装作不认识。
柏书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受伤。
他伸出手，想要拉灼华，却被灼华避开了。
“为了找你，我可是连狗洞都爬了！”他控诉着，眼眶也红了，“我爸妈把我关在家里，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竟然嫌弃我！”
灼华的耳朵瞬间红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丢人的话，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捂住柏书言的嘴，压低声音：“知道了！别喊了！”
就在这时，赵翊安的声音适时响起：“灼华，他是……”
他看着柏书言，眼神里带着警惕。
“朋友。”灼华飞快地回答，语气尽量平淡，“一个普通朋友。”
柏书言被捂住嘴，不满地哼了哼，趁着灼华松手的瞬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却没敢真的用力，只是轻轻含了一下，就松开了。
赵翊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问：“灼华，还要走吗？再不走，要迟到了。”
“这就来。”灼华应了一声，转身就要上车。
柏书言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肯松手：“不用他送，我送你！”
灼华甩开他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没时间跟你闹。”
“什么事？”柏书言不依不挠，“不管是什么事，我都能帮上忙！”
灼华握在车把手上的手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柏书言憔悴却认真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我可不敢再让你插手了。万一哪天伯母又找上门，说要收回所有东西，甚至还要让我们的公司倒闭，我可不知道该找谁算账。”
他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却被灼华再次避开了。
“我走了。”灼华说完，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赵翊安看了柏书言一眼，没多说什么，发动了汽车。
*
写字楼的玻璃门缓缓推开，灼华走出来时，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眼前突然晃过一道身影，柏书言冷不丁地出现在面前，吓了他一跳。
还是早上那副狼狈模样——头发上的草屑倒是清理干净了，皱巴巴的衬衫沾着灰尘，骑来的小电驴都歪歪扭扭地停在旁边。
“你很高兴。”柏书言盯着他，语气肯定。
灼华瞥了他一眼，心情正好，没跟他计较他带来的麻烦，只是翻了个白眼：“尽说废话，谈成了合作，能不高兴？”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赵翊安那人呢？早上不是说好在楼下等我吗？”
“我打发走了。”柏书言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挺了挺胸，“有我在这儿等你就够了。”
灼华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你赶走我的免费劳动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