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身子再好,薛宴也生了场病。
秦臻让云锦去太医院给他找个太医瞧瞧,便没再管了。
刚被灌了药睡下,谢百川便潜入他房中,手刚伸过去想要碰一下他的额头,便被薛宴迅速握住手,一个翻身按在了床上。
“哎哟,是我!听说你病了,我瞧着怎么这么不像呢!”
薛宴见是他,这才松开了人。
谢百川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今儿的事我听了一嘴,静和公主自请为你向陛下求情,送你回质宫,你为何不同意?那长公主性情扭曲,心狠手辣,你再留在她身边,九条命都不够她玩的。”
薛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捏了捏手里的玉佩问:“你突然过来,可是上次的事情有了进展?”
“嗯,听你的意思,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徐州。说来也是奇怪,太子已是储君,又得皇帝偏爱,平日里贪赃枉法,皇帝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可他的胃口实在太大,竟把目光放在贩卖私盐上。”
薛宴起身,背靠在床上:“他生母身份低微,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便是得了皇帝的偏爱,他这个太子之位坐得也是不稳,自然需要更多钱财来打点上下,保不齐还动了别的心思。”
谢百川点头,“求财也就罢了,这里面可还掺和了不少人命官司,甚至跟当地官员牵扯不清。”
“私自开发盐场需要大量劳力,他们不敢光明正大请工人,一开始只敢把目光放在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跟乞丐身上,后来越做越大,人手不够,他们就开始诱拐良民,把他们关在盐场没日没夜地干活,因此死了不少人。当地官员这些年接到百姓报人口失踪不下百起,却皆选择瞒而不报,任由其不了了之。”
便是平日里爱嬉皮笑脸的谢百川,说到此事也是咬紧了后槽牙:“如此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将来若是做了皇帝,那百姓岂不是生不如死、民不聊生?”
战争是权贵人之间的游戏,老百姓是无辜的。
薛宴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皇帝或许会对太子贪墨一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断不会将底层如蝼蚁一般的百姓性命放在眼里,可他绝不会允许地方官员跟太子结党营私、欺上瞒下。”
太子已是储君,赚那么多钱做什么?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跟那把皇椅脱不开关系。
“萧将军的意思是把太子拉下马,只要储君之位空了,建安皇城之中必定掀起一场夺位之争,届时我们把水搅浑,不愁没有下手之机。”
“嗯。”薛宴淡淡地应了一声,却在思索这是不是正合秦臻之意。
…………
五天后,薛宴再次出现在了正殿。
云锦皱了皱眉,想着这人怎么跟铁打似的,病得那么重,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殊不知,薛宴不同于别的皇子,他从小长在军营,三岁习武,十二三岁便上了战场,这副身体是在刀光剑影里练就出来的。若不是下水之前曾受了鞭伤,导致伤口发炎,区区半刻钟罢了,就是再泡上一刻钟,他也不会生病。
他进内殿时,秦臻已经起身了。
内殿暖和,她今日穿得不多,一身浅蓝色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黛如画。
她手执棋子,撑着下巴,面前的棋盘上棋子黑白交错,而她正苦恼手中这一颗该放在何处。
薛宴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中指与食指执起一颗黑棋,落了下来。
秦臻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话,另一只手执起一旁的白子放了下去。
俩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开始了对弈。
秦臻自诩棋艺不错,而且她棋风谨慎、风格多变,向来走一步看几步;薛宴不同于她的谨慎,他落子干脆利落,每走一步都带着杀伐之气。
直到午时,秦臻才丢了手里的白子:“我输了。”
薛宴看似随意,实则步步为营,秦臻已经被逼到末路,再无翻身的可能,不认输都不行。
薛宴扬了扬唇角,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盒里:“殿下棋技高超,风格多变,我侥幸罢了。”
秦臻轻笑一声:“我还需要你安慰?”
薛宴抬眸,静静地看着她,放下棋子给她倒了杯热茶:“殿下自然不需要我来安慰。”
秦臻垂眸看了茶一眼,没有喝,只淡声道:“今日没胃口,午膳不必传了。”
语毕,起身进了内室。
薛宴目视着她离开,端起茶喝了一口。
心道:小公主又生气了。
建安城下完最后一场大雪之后,冰雪消融,预示着春天来临、万物复苏。
宫人们换上了单薄的春装,唯有秦臻还披着厚重的披风,屋里依旧烧着火红的炭盆。
不知是因为宫人们的精心照料,还是薛宴内力的作用,她身子倒真的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至少夜间已经能睡个安稳觉了。
见外面的花儿开了不少,秦臻掀开窗户看了一会儿。
云锦端着热奶茶进门,见窗户开着,立刻把奶茶放下,过来道:“殿下,如今虽说已经开春,可天还是凉得很,您穿得这样单薄,怎么能对着吹?”
见云锦又要开始做“唐僧”,秦臻只得叹了口气,任由她将窗户关上。
“奴婢原本想着,您如今身子好不容易好些,再好好养养,等到了夏天也就都好了,谁知陛下又下旨让您跟着去春猎。”
春猎设在东山猎场,离建安虽说只有三天路程,却也不适合像秦臻这样病重的人去——毕竟稍不小心,可是会要命的,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秦臻问:“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前儿就让人准备着了,殿下放心,就是此次随行的宫人还需要殿下定夺。”
秦臻饮了一口奶茶,觉得有些甜了,又放在一边,淡声道:“你看着办吧!带几个平日里做事牢靠的。”
云锦点头,随后又犹豫道:“那薛质子……”
秦臻轻笑一声:“自然是要带着。”
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能没有男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