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刀刃边缘滚落,落在铺着褥子的床榻上,染红了一片。
秦臻手稳如磐石,避开沈玉珍小腹间的经络,刀刃沿着先前用银针定位的痕迹,精准划开半指宽的口子。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既能保住大人,又能护住孩子的法子。
稳婆早已吓得瘫坐在墙角,双手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影响到秦臻操作。
大夫强撑着颤抖的身子,将温热的麻沸散递过去,目光落在秦臻手中不断翻转、被火烤得发亮的剪刀上,喉结剧烈滚动:“姑娘,此法从未有过先例,若是……”
“没有若是。”
秦臻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有额角渗出的细汗暴露了她的紧绷。
她先用浸了酒的棉布按住沈玉珍的伤口边缘,待麻沸散药效渐显,沈玉珍的痛哼声弱下去,才伸手探入切口。
她小心翼翼避开脐带,指尖轻轻托住婴儿的后脑,一点一点将孩子向外托举。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秦臻沉稳的呼吸声,和沈玉珍偶尔微弱的喘息。
“孩子!孩子出来了!”稳婆突然低呼一声,见秦臻看过来,又立刻捂住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那小小的婴孩被秦臻抱在手中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秦臻顾不上看孩子,立刻用酒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递给稳婆处理,随即转身专注于沈玉珍的伤口。
她将提前备好的止血生肌膏均匀敷在创面,再用浸过药汁的棉布层层包裹,动作快而不乱:“大夫,取三枚银针,要三寸长的。”
大夫不敢耽搁,连忙取出银针递过去。
秦臻捏起银针,快速刺入沈玉珍腰后和小腹两侧的穴位,以此减缓出血,然后开始缝合伤口。
伤口不算大,可秦臻却花了很多时间在缝合上,待一切完成后,她伸手探向沈玉珍的脉搏,见脉搏虽弱却逐渐平稳,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几分。
屋外,秦老太太已经离开,秦煜和沈容一直贴在门板上。
听着屋内没了动静,沈容忍不住要推门,却被秦煜按住。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婴儿清脆的哭声,两人同时一震。
紧接着,秦臻拉开门,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声音有些沙哑:“多亏了大夫,孩子平安降生,只是嫂嫂伤口有感染的风险,需要观察静养一段时间。”
秦煜猛地冲进去,目光落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已昏睡过去的沈玉珍,以及稳婆怀中裹着的小小婴孩身上,眼眶瞬间泛红。
沈容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后转头看了看秦臻手上的血污,又看了看床榻边带血的刀具,若有所思。
大夫惊魂未定,正按照秦臻方才的嘱咐写方子,写完后颤颤巍巍递到沈容手中,让他吩咐人去抓药。
沈容拿着方子出门,交给自己的贴身小厮去办,转头却见秦臻正往外走,她步子迈得很慢,显然是疲惫到了极致。
沈容快步追了上去,刚到落霞院门外的转角处,就见秦臻突然被人拉着往前一倾。
“二小姐……”
沈容一惊,迅速追了上去,只见秦臻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那人金冠束发,身着玄色锦袍,锦袍上的暗纹皆用金丝银线绣制;装扮看似简约,实则身上每一样物件都华贵异常。
他单手将秦臻搂在怀中,目光轻轻一瞥,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托住秦臻的下巴,吻了上去。
沈容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耳中传来秦臻慵懒、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萧瑾,别闹了。”
萧瑾,凌阳王的名讳。
普天之下,敢直接称呼这个名讳的人不超过三个,可秦臻竟随口叫了出来;而那人不仅没有生气,还扬了扬眉,将秦臻打横抱起,飞身离开了此地。
精神紧张了一整个下午,秦臻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如今不用走路,自然乐意至极,任由萧瑾抱着她在空中飞了几圈,最终落在望月阁的床上。
她这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半夜三更,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翻了个身,撞进萧瑾怀里。
萧瑾眼睛还闭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王妃如此心急,莫不是在怪本王没有早日下聘?”
秦臻揉了揉眼睛,没搭理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只问:“你怎么来了?”
萧瑾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自然是看了美人的画像心痒难耐,来见见王妃以解相思。”
秦臻闻言,以为是什么劲爆画本或是美女春宫图,瞬间没了困意,难掩兴奋地将画轴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名跪地背对的女子,女子身着青衫,衣衫半脱不脱的挂在肩上,眉眼含情,丹唇外朗,令人遐想连篇。
秦臻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个美人,哪来的?”
萧瑾从她手中接过画像合上扔在一边:“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私藏的。”
秦臻仰头看他:“你这是把人家给抄了?”
“子不教,父之过。我让他老爹也尝了尝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觊觎的滋味,想必从此之后,他会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秦臻闻言,脑子突然转不过弯:“他爹的女人?他娘跟他?”
说完,她用小手捂住嘴巴,眼里闪着点莫名的兴奋。
萧瑾冷笑一声,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吏部侍郎夫人死十多年了,他儿子就算睡得下去,我也懒得去挖。”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邪恶,秦臻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说嘛,你再变态也不至于到这份上!这画是谁画的?”
“让你三妹妹倒八辈子霉的人。”
萧瑾静静看着秦臻,不过是带她游了次湖就把京中这些人平日里把他当阎王罗刹的花花公子勾了个遍,如今竟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肖想他的王妃。
若是换做从前,他想私有一样东西,直接抢来便是;可眼前之人,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喜欢,若想私有,只能把人抓回去藏起来。
只是这样……她恐怕不会喜欢。
秦臻完全没察觉身旁之人已在心里计划着如何将她私藏起来,还满脸好奇地问:“他人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此刻应当十分‘快乐’。”
“十分快乐到底是有多快乐?”
“我把他扔死囚堆里去了。”
秦臻嘴巴微张,就陆丰那张小白脸,扔到死囚堆里,何止是“十分快乐”?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萧瑾的“变态”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