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闻言,恍然大悟。
是啊!朝中官员谁家的当家主母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像窈红这种姑娘,便是生得如花似玉,技艺过人,那也是过手可以,接手不行,相好可以,结发不行。
“难道世间就没有真心了吗?”云锦喃喃问。
秦臻红唇轻抿,眸色浅淡,语气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千斤重:“我从不质疑真心,但是真心瞬息万变。”
薛宴掀开车帘,看向一身红装骑着马来接新娘的寒门学子,看面相,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倒让小公主说对了。
接亲的人一走,围观的人自然散去,秦臻由云锦扶着下了马车,云锦又往她身上披了一件纯白的狐皮大氅。
秦臻刚准备起步,头顶又罩下一顶斗篷,纯白色的斗笠将她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秦臻抬眸看向薛宴,刚要发脾气,薛宴率先开口:“出门在外,殿下还是小心一些好。”
秦臻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在京中名声不好,此举确实能避免许多麻烦。
可薛宴的真实想法却是,小公主长得太招人,从下车起就已经引得许多人频频回头,还是把脸遮住的好。
殊不知,即便遮住了秦臻的脸,照样有不少小姑娘频频往这边看,看的自然是高大俊美的薛宴。
只是待薛宴的目光从秦臻身上移开后,原本温和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周身气压极低,把那些偷看他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立刻走远了。
护城河边上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两岸,四处站满了猜灯谜的人。
秦臻本来没什么兴趣,只是见云锦盯着一个小鱼灯笼看了许久,于是也走进了人群之中。
猜灯谜对秦臻来说不算什么,吟诗作对虽说不如古人这般张口就来,可也能有来有往,随口念出的诗句,更让文人墨客们禁不住拍手称绝。
薛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活力满满的秦臻,褪去平日里那层死气沉沉的外壳,她浑身闪耀着光芒,让人移不开眼睛。
建安城中都说静和公主心性善良,性格爽朗,冬日施粥,夏日赠汤,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长乐公主,才是真正至情至性之人。
薛宴心头微动,好奇心一阵比一阵强烈,他再一次意识到,秦臻就像掐住了他的七寸,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总是忍不住观察她、窥探她。
而此时此刻,这样盯着秦臻看的,不止薛宴一个人,只是楼上那人的目光不似薛宴这般温和,反而浸满了厌恶。
那人垂眸看着被斗笠遮得严严实实、走到廊下执起灯谜的女子——虽说面部完全被遮住,可那一身上好的衣料,以及跟随在秦臻身边的宫女、护卫,他却不陌生。
想起除夕宴上秦臻对静和公主出言嘲讽的样子,李钰心中对楼下之人便升起十足的厌恶。
于是,在几人靠近时,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松开了手。
酒坛掉下来的瞬间,薛宴反应极快地将秦臻拉至身后,随即抬眸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
身后的护卫们立刻拔剑将秦臻护住,方才还在猜灯谜、对对子的文人墨客们迅速散开,整个小摊瞬间只剩下秦臻一行人。
秦臻微微抬眸,冷声道:“把人带下来。”
不多时,一身酒味的李钰便被护卫拖着下了楼。
云锦看清人后,皱起了眉头。
李钰,是皇上在沈家入狱之后亲封的镇北将军家的小公子,素来跟太子党走得近,时常陪静和公主跑马。以他对长乐殿下的厌恶,说他方才喝醉了没认出人,怕是不可信。
云锦能想到的,秦臻又怎会想不到?她垂眸看着眼前面色红润、一身酒气的人,脸上并未有任何发怒的痕迹,只淡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小公子。”
李钰眼神迷离,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道:“阁下戴着围帽,恕在下眼拙,认不出你是谁。”
语毕,他又看向一旁酒坛摔碎的碎片,故作惊讶:“哎呀,我的酒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秦臻弯腰捡起地上尖锐的碎片,随后放在李钰面前,淡声道:“跪下!”
李钰眉头微皱,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的护卫便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在地上。
碎片本就尖锐,李钰刚被摁下,那碎片便刺进了他的膝盖肉里,鲜血迅速顺着他的衣袍流下,在地面上染成一小片红色。
方才还装模作样的李钰顿时愣住,抬头看向秦臻的眼里,满是愤怒。
“现在,可认出我是谁了?”秦臻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问道。
“你……”地面冰凉,再加上膝盖刺痛,李钰便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然而,秦臻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轻哼一声:“你以为本宫会因为忌惮李家的势力,就装傻充愣,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本宫告诉你,莫说你只是李家一个可有可无的纨绔子弟,就是你大哥、你爹跪在我跟前,我也照样不放在眼里。”
秦臻这番话彻底将李钰震住了,他眼里早没了方才的迷离,变得一片清明。
一阵微风吹过,将秦臻斗笠下的纱吹起一角。只见眼前之人神色淡漠,脸上未施粉黛,唇色略白,明明是一副久病缠身的柔弱之态,可她那双眼睛又黑又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便让人止不住心生恐惧。
“在这里跪满一个时辰,少一刻,我便治你谋害皇室之罪。”
她语气清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薛宴目光灼灼地看着此刻的秦臻,他还是喜欢这个样子的秦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他认为,她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直到秦臻等人已经走远,李钰才被疼痛激得回过神来。
身为镇北将军之子,皇帝仰仗他们李家,就连太子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秦臻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名存实亡、臭名昭着的公主罢了!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她摁在自己面前,让她给自己磕头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