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膏的酷刑进入第五日。赫连桀的右手伤口在反复的刮削与药力催逼下,表面的溃烂竟真的开始收敛,生出粉色的新肉,然而那新肉之下的骨头里,却仿佛埋进了无数烧红的钢针,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钻心的酸胀与隐痛。医官对此视若无睹,只按部就班地清理、敷药,仿佛在修理一件破损的器具。
赫连桀不再嘶嚎,甚至不再有明显的挣扎。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在银刀落下或药力爆发时,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被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的全部意志,都用于引导体内那丝源自石片的、微弱的清凉气流,与那无孔不入的灼痒和深入骨髓的酸痛进行着绝望的拉锯。
这日敷药后,他照例被扔回寒寂院的床板上。极度的疲惫与痛苦让他很快陷入半昏迷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失序,仿佛要挣脱束缚,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阴冷的麻痹感从四肢末梢开始蔓延,视野边缘出现闪烁的黑点。
不是断续膏的药效!这种感觉……更像是中毒!
是那碗冷粥?还是之前某个未被察觉的瞬间?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在这座吃人的王府里,任何一种“意外”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死亡。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怀中,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石片。几乎是本能地,他试图引导体内那点微弱的力量流向心脏,试图对抗这突如其来的侵袭。
然而,那丝清凉气流在断续膏的长期侵蚀下已变得极其稀薄,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毒性,竟如同溪流汇入狂涛,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
心脏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呼吸变得困难,冰冷的麻痹感正迅速向躯干蔓延。
要死了吗?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冰冷的囚室里?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他紧握石片的左手掌心,那处最早被石片划破、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白印记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丝,猛地烙在了那道旧疤上!
“呃!”他痛得闷哼出声,几乎要松手。
但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汹涌、霸道的热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灼痛的旧疤中爆发出来,瞬间冲向他几乎停滞的四肢百骸!
这股热流狂暴而灼烫,与他之前引导的温和清凉截然不同!它蛮横地冲散着那股阴冷的麻痹感,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近乎撕裂的痛楚,却也强行催动着近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加速流动!
心脏在那股狂暴热流的冲击下,如同被重锤擂击,剧痛之后,竟奇迹般地恢复了规律的跳动!
赫连桀瘫在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中。视野中的黑点逐渐消退,冰冷的麻痹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疼痛,但那致命的窒息感消失了。
他活下来了。
是石片!在察觉到宿主生命受到真正威胁时,它竟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爆发出残存的、更为原始霸道的力量!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摊开掌心。那道浅白的旧疤此刻变得红肿灼热,仿佛刚刚被烈火灼烧过。而手中的石片,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丝?触手也不再是纯粹的冰凉,反而带着一丝未散尽的余温。
代价。
这就是激发它真正力量的代价。
赫连桀看着那枚似乎损耗了本源的石片,眼中没有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郁。
他知道了。
这石片并非无穷无尽的宝藏。它更像是一颗埋在体内的种子,需要他用痛苦和鲜血浇灌,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需要燃烧它自身来续命。
而这次突如其来的中毒……是警告?是灭口?还是那个女人新一轮游戏的开始?
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自己,不能再有任何侥幸。
他将石片重新贴身藏好,感受着掌心旧疤那持续的、火辣辣的刺痛,以及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狂暴力量流过后的虚脱与隐痛。
下一次,未必还能如此幸运。
他必须更快地掌握这力量,必须在真正的死亡降临前,找到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