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汲取朝阳紫气中悄然流逝。萧无涯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用天地间最纯净的阳和之力,一点点修复着体内的创伤,打磨着自身的纯阳道基。《正阳护体》的运转愈发纯熟,丹田内那团淡金色的灵力,在持续不断的紫气滋养下,不仅规模壮大了些许,色泽也愈发深邃,核心处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紫光泽,凝实而精纯。
他不再急于触碰那团蛰伏的煞气,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纯阳灵力的锤炼与掌控上。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灵力在经脉中的流转,他都力求完美,体会着其中细微的变化。这种近乎苦修的方式,虽然进展缓慢,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这一日,午后。
萧无涯并未前往偏僻的青石石室,而是在静心崖附近一处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上演练基础剑术。这是他近日养成的习惯,在阳气较为充沛的白天,于开阔之地练剑,有助于进一步纯化灵力,稳固心神。
剑光霍霍,依旧是那些朴实无华的劈、刺、撩、扫。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每一剑挥出,剑锋划过的轨迹都异常稳定圆融,隐隐与周身流转的纯阳灵力形成一种奇妙的呼应,剑风过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清新了几分。这是将《正阳护体》的意蕴,无形中融入了基础剑术的结果。
然而,就在他完成一套剑诀,收势凝立的瞬间,异变陡生!
或许是心神过于沉浸,与天地自然交感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峰值;或许是体内纯阳灵力在持续的紫气滋养下,终于积蓄了足够引发质变的“活性”;又或许是那蛰伏的煞气在纯阳之力的长期压制与浸润下,产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毫无征兆地,他丹田深处那团一直安静无比的灰黑色煞气,竟自行微微震颤了一下!
这一下震颤极其轻微,若在以往,根本难以察觉。但此刻,萧无涯心神空明,感知正处于最敏锐的状态。他清晰地“看”到,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灰黑色气流,自那煞气漩涡中分离出来,并非像以往那般狂暴冲击,而是如同受到某种无形吸引,缓缓上升,试图靠近那团盘旋于丹田上方的淡金色纯阳灵力。
萧无涯心中猛地一紧,几乎要立刻强行压制。上次反噬的恐怖经历瞬间涌上心头。
但就在他意念刚动的刹那,那缕纯阳灵力仿佛也生出了感应,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金色流光,主动迎向了那缕灰黑色的煞气。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冲突,没有冰与火的疯狂对撞。
在两股气流接触的瞬间,萧无涯浑身一震,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体验。
那缕纯阳灵力并未试图去“化”掉煞气,那缕煞气也并未试图去“污染”灵力。它们如同两条属性迥异、却同源而生的游鱼,在接触点上,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他体内响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振动”。在这奇异的振动中,纯阳灵力的至阳至正,与煞气的至阴至邪,这两种本该水火不容的力量,竟然在极其短暂的瞬间,达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平衡与共存!
紧接着,一股远超他自身纯阳灵力的、混合着凌厉与灼热、却又带着一丝冰冷死寂意味的奇特能量,自那共鸣点上诞生,并顺着他的经脉,不受控制地涌向了他持剑的右臂!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容萧无涯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觉得右臂一热一麻,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充盈其中。下意识地,他手腕一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前方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挥出了手中那柄普通的长剑!
没有催动任何剑诀,没有刻意引导灵力,仅仅是随腕一挥。
“嗤——!”
一道淡灰色的、薄如蝉翼的剑光,自剑尖一闪而逝!
那剑光色泽诡异,既不耀眼,也不黑暗,仿佛是所有光线都被其吸收扭曲后残留的影像。它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出现的瞬间,便已触及远处的青石。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也没有碎石纷飞的景象。
那块坚硬的青石,被剑光划过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极其纤细、平滑无比的切面。切面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烧后又急速冷却形成的灰白色结晶,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石头内部侵蚀、蔓延,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一股混合着焦糊与阴冷的怪异气息,弥漫开来。
萧无涯持剑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切痕,以及切面上仍在蔓延的灰白结晶。
这……这是什么?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刚才那一剑挥出时,附着在剑身上的,并非纯粹的煞气,也非纯粹的纯阳灵力,而是两者在那种奇异共鸣下,诞生的一种全新的、兼具两种属性特质的混合能量!它兼具了纯阳灵力的“破邪”特性与煞气的“侵蚀”与“死寂”特性,威力远超他想象!
虽然这剑光仅维持了一瞬,那股奇特的力量也随之消散,反噬之力并未出现,但他右臂的经脉依旧传来一阵轻微的、被过度撑开的酸胀感。
成功了?不,远远谈不上成功。这更像是一次偶然的、不受控制的能量泄露。但这一次,煞气没有反噬!它与灵力之间,确实产生了某种超越简单对抗的联系!
就在萧无涯心神激荡,试图回味并抓住刚才那玄妙感觉时。
静心崖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紫阳真人,正静静地立于一株古松之下,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那块青石诡异的切面上,以及萧无涯手中那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灰气的长剑上。
紫阳真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动容。他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凝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并未现身打扰,只是远远凝视着萧无涯那依旧带着震惊与思索的背影,心中暗忖:
“灵力与煞气共鸣……虽只是雏形,微弱不堪,但其本质,已触及阴阳化生、正反相成的至高妙理。此子……竟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凭借《正阳护体》与自身悟性,走到这一步……”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萧无涯的肉身,看到了那深藏于其丹田深处的、与煞气微妙共存的纯阳灵力核心,以及那更深处,隐隐与之呼应的、某种沉睡的“资格”。
“……或许,清虚师叔与我所期盼的,并非遥不可及。此子,或真能驾驭……那柄弑神之剑。”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融入清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古松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间空地上,萧无涯对师尊的注视与震撼一无所知。他依旧沉浸在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瞬间,反复回忆着灵力与煞气共鸣时那奇异的感觉,试图从中抓住一丝规律,一缕契机。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无意中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门后是万丈深渊,还是通天坦途,犹未可知。但门,已经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