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凉风穿过山林,带来远处瀑布隐隐的轰鸣。外门区域的喧嚣早已沉寂,大多数弟子都沉浸在修炼或梦乡之中。然而,在山麓一处偏僻的巨石之后,却有两点微光闪烁,以及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赵虎依约而来,脸上带着白日里在执事堂吃了瘪的愤懑,以及一丝对赵乾召见的忐忑与期待。他看到赵乾负手而立,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连忙快步上前,恭敬道:“乾哥。”
赵乾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却让赵虎心头一紧。
“事情办得如何?”赵乾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赵虎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将白日里在执事堂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末了不甘地补充道:“…那姓萧的小子,如今翅膀硬了,又有那么多人帮他说话…刘执事那边,也没办法用强。”
赵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蠢货。我早说过,经此一战,再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去动他,只会自取其辱。”
赵虎低下头,不敢反驳,心里却嘀咕:这主意当初你也没反对啊…
“不过,也好。”赵乾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正好让他放松警惕。真正的杀招,本就不在这些鸡毛蒜皮上。”
赵虎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乾哥,你的意思是?”
赵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了一眼悬于天际的那轮冷月,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夜风听去:“焱哥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焱表哥?”赵虎精神一振。赵焱,那可是赵家嫡系子弟,真正的中流砥柱,修为精深,远非他们这些旁支可比,且早已在内门站稳脚跟,手握实权。他亲自出手,定然万无一失!
“嗯。”赵乾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玉片。那玉片色泽暗沉,上面却用极其精细的手法刻满了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月光下隐隐流动,构成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微型阵法,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赵虎感受到那玉片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滞气阵’的阵枢子符。”赵乾指尖捏着那枚微缩玉片,语气带着一丝忌惮和狂热,“焱哥耗费不小代价,才从一位精擅阵法的长老那里求来的好东西。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且作用范围不大,但效果却极其霸道。”
“滞气阵?”赵虎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过此种阵法。
“此阵并非杀阵,也非困阵。”赵乾解释道,眼中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光芒,“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在激活的瞬间,能极其隐秘地干扰一定区域内天地灵气的正常流转,使其变得‘粘滞’、‘沉涩’。”
他看向赵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想想,若有人在冲关破境,或是修炼某种需要大量汲取天地灵气的紧要功法时,周遭灵气突然变得难以引动、运转滞涩…会是什么后果?”
赵虎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布满惊骇!
修士修炼,尤其是突破瓶颈之时,需引动大量天地灵气灌体,与自身灵力交融共鸣,方能一举功成。若此时外界灵气突然变得“滞涩”,轻则冲关失败,灵力反噬,身受内伤;重则心神失守,根基受损,甚至可能走火入魔,彻底断送道途!
这“滞气阵”的阴毒之处,就在于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釜底抽薪,于无声无息间坏人道基!而且因其作用隐蔽,事后极难查证,只会被当作是当事人自身修炼出了岔子!
“好…好狠的计策!”赵虎声音都有些发颤,既是兴奋,也是恐惧,“乾哥,这…这要用在…”
“没错。”赵乾冷冷打断他,“萧无涯刚刚获得大笔资源,接下来必然要闭关疗伤,巩固修为,甚至尝试冲击练气五层。这,便是最佳时机!”
他将那枚冰冷的玉片放入赵虎手中:“此物你收好。阵枢母符在焱哥手中,届时,他会远距离操控母符,感应子符位置,选择最佳时机瞬间激发阵法。你需要做的,就是在萧无涯下次闭关修炼之处,找一个隐蔽的角落,将此物埋下即可。记住,务必确保在其修炼的核心区域三丈之内,且不能被他察觉。”
赵虎紧紧握住那枚玉片,只觉得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的是一条毒蛇。他手心冒汗,心脏砰砰直跳,既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又难免有些心惊胆战。此事若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赵乾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蛊惑,“此物激发仅在一瞬,效果过去后,子符便会自行化为齑粉,无踪无迹。无人能查到我们头上。届时,萧无涯修炼出错,根基受损,只会被认为是自己急于求成,走了岔路。一个废人,谁还会在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沉:“而且,这也并非最终手段。焱哥的意思是,先废其道途,将他打落尘埃。之后…是搓圆还是捏扁,就全看我们的心情了。那件东西,迟早也能到手。”
赵虎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贪婪和狠厉取代。他重重点头,将玉片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贴身处,咬牙道:“乾哥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定让那萧无涯,永无翻身之日!”
“很好。”赵乾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耐心等待时机。没有我的信号,切勿轻举妄动。萧无涯如今灵觉敏锐,莫要打草惊蛇。”
“是!”赵虎躬身行礼,随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原地,赵乾独自站立了许久。夜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着那轮冷月,眼中不再是之前的阴沉,反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忧虑。
“滞气阵…对付一个练气四层的弟子,竟需要动用此等阴损之物…焱哥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似乎超乎寻常。难道那萧无涯身上,除了那阴佩,还有别的秘密?亦或是…他展现出的潜力,已经让焱哥感到了威胁?”
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但很快,这丝忧虑便被更深的野心所取代。
“无论如何,此事若成,我在焱哥心中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日后在内门,也算有了坚实的靠山。萧无涯…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他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也悄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山风依旧,月色清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一张阴毒的大网,已然悄无声息地撒下,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的那一刻。
远在居所中闭目调息的萧无涯,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隐隐觉得,今夜的山风,似乎比往常更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