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隗那道红色的身影迅速没入浓雾深处,惊轲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办点坏事”——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背后,是足以让秀金楼痛彻骨髓的狠厉!
堡垒外围的战斗声浪依旧汹涌,梦傀的嘶吼、铁剑卫的呐喊、兵刃的碰撞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
惊轲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道真正的幽灵,沿着来时的阴影路径,再次悄无声息地逼近堡垒。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那些让秀金楼贼人能在毒雾中正常存活的关键药材!
堡垒背面的排污口附近,守卫明显比之前更加稀疏,大部分兵力都被正面的梦傀狂潮牵制住了。惊轲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巨石外墙移动,避开零星巡逻的守卫视线,很快找到了一个通风口。铁栅栏在他灌注内力的手指下无声扭曲,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身形一缩,如同游鱼般滑了进去。
内部通道狭窄、阴暗,弥漫着浓烈的药味、矿物燃料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惊轲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通道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呼喝,显然是堡垒内的守卫在调动支援正面战场。他耐心等待脚步声远去,才继续深入。
根据之前观察和姜隗提供的信息,他很快摸到了堡垒一层靠近后方的区域。这里相对安静,厚重的金属门上铭刻着代表物资的符文。门并未锁死,显然是方便随时取用。惊轲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而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一排排沉重的木架上,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药材、成袋的矿物粉末、还有一桶桶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粘稠燃料。空气中混杂的药味几乎令人窒息。这里,就是秀金楼据点赖以在毒雾中生存的命脉所在!
惊轲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抽出长虹剑,剑光如电,精准地划过那些油布包裹和布袋!
嗤啦!噗噗!
药材粉末、干燥的根茎枝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刺鼻的药味瞬间浓烈了数倍。接着,他剑尖一挑,精准地刺破几个燃料桶的桶盖!
咕咚!咕咚!
粘稠的、散发着硫磺与药草混合气味的黑色液体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与散落的药材粉末混合在一起。
惊轲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晃,微弱的火苗亮起。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扔进了那滩混合着药材和燃料的粘稠液体中!
呼——!
火焰瞬间爆燃!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青绿色!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散落的药材和流淌的燃料,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烈刺鼻、混杂着焦糊药味的黑烟滚滚而起,迅速充斥了整个仓库!
“成了!”惊轲心中一定,正欲转身撤离,完成“毁药”的核心目标。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啜泣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苦呻吟,顺着浓烟飘了过来!
惊轲脚步猛地一顿!这声音……不是守卫!更像是……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还有……那呻吟声,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武者的粗重喘息?!
他心中警铃大作!物资仓库旁边……难道还有别的空间?
他立刻循着声音,贴着墙壁快速移动。仓库尽头,有一扇更为厚重、被铁链锁住的金属门!声音正是从门后传来!那啜泣声和呻吟,在门外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战斗的喧嚣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若非惊轲五感远超常人,根本无从察觉。
惊轲眼神一厉,长虹剑灌注内力,对准门锁位置狠狠斩下!
锵!
火星四溅!精钢铸造的粗大锁链应声而断!惊轲一脚踹开沉重的金属门!
门后的景象,让他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
这是一个比物资仓库更加阴森、更加令人绝望的空间!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盏昏暗、摇曳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排泄物、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排排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笼!如同关押牲畜一般,里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有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的百姓,有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妇孺!他们大多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失去了生的希望。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这些笼子里传出。
而在靠近内侧的一片区域,情况则截然不同。那里没有笼子,只有十几个草席铺在地上。每个草席上都躺着一个人!他们穿着破烂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是青溪制式的衣衫!这些人大多双目紧闭,面色青黑,嘴唇干裂,气息微弱,陷入深度昏迷。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口,显然是经历过激烈的反抗。那粗重的、痛苦的呻吟,正是其中一人无意识发出的!
“青溪弟子!”惊轲的心猛地一沉!万俟师兄他们的悲剧,竟然还在重演!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原本蜷缩着的身影猛地抬起头!那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穿着沾满污渍的葛布衣衫,眼神却不像其他人那样麻木,反而带着一丝警惕和……医者的敏锐?他看到了破门而入、一身玄衣、面具覆面的惊轲,眼中先是惊骇,随即又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你……你不是他们的人!”女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肯定。
惊轲迅速扫视全场,确认没有守卫,他快步走到老者所在的笼子前,长虹剑一挥,斩断笼锁。“你是大夫?”
老者挣扎着爬出来,剧烈咳嗽了几声,点点头:“小女子……目非人,是个……走方的郎中,被他们抓来……给这些人‘看病’。”她的语气充满了悲愤和无力。
惊轲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昏迷的青溪弟子,心如刀绞。他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脉象紊乱枯涩,体内有一股极其霸道阴寒的毒素在肆虐,与姜隗的症状有相似之处,但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狂暴。
“他们被强行喂下了更高浓度的‘朝升暮落’毒液,说是要测试。”目非人看着惊轲的动作,声音颤抖地补充道,“大部分都……撑不住了……”
惊轲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发白。他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从怀中贴身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牌,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中心位置刻着一个古朴的“溪”字。这是他一直保留在身上的青溪玉牌!
他将玉牌塞进目非人枯瘦的手中,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拿着!藏好!等他们中任何一人醒来,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惊轲在此!让他们撑住!”惊轲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那些昏迷的同门,最后定格在目非人脸上。“最多三日!我必带人回来,救你们出去!”
目非人看着手中温润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玉牌,又看向惊轲那双在面具上方、燃烧着熊熊火焰与坚定信念的眼睛,枯井般的眼神中终于燃起一丝光亮。他紧紧攥住玉牌,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不负所托!”
仓库外的火势似乎更大了,浓烟开始向这边蔓延,远处也传来了守卫发现仓库起火后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躲好!不要暴露!”惊轲最后叮嘱一句,不再停留。他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出,反手将沉重的金属门带上,身形融入仓库内越来越浓的烟雾和门外通道的阴影之中。
仓库内,目非人迅速将玉牌藏进最贴身的口袋,然后挣扎着爬回笼子,蜷缩起来,仿佛从未动过。但那双枯槁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昏迷的青溪弟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下去!惊轲会来!
堡垒内部的警报声终于凄厉地响起,伴随着“走水了!”的惊恐呼喊。混乱,从外围蔓延到了核心!
而制造这一切的玄衣身影,早已如同融入黑夜的影子,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堡垒通道深处,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火光冲天和一个沉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