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里中心的灰坑里腾起了阵阵浓烟,一众人从烟雾旁等待。当惊轲的身影从浓烟中出现的时候,彻底宣告了无忧帮在开封地下被除名。
太阳早已高高挂起,外面的街道上还响着叫卖声,汴水上的船只也在正常运转,樊楼的舞姬正在准备着今天的演出,市买司更是热火朝天,金银来往不断。
没有人在意在开封城的这个肮脏的角落里死了多少人,哪怕是整个角门里都付之一炬,可能还会有人拍手叫好,那些商会又有新的地可以建铺子了。
就像是不羡仙的大火,只会让来往的客商说上一句,“多好的地方,可惜了。”
极致的差距映射在惊轲眼中。他心里有些酸涩,瞧着身后负伤的各门派弟子,开口道:“感谢诸位英雄相助,来日我定百倍报答。”
风无间咳嗽了两声,“见外了,俺们天泉就爱行侠仗义,有空来平野原的话记得来找我们喝酒。”
惊轲笑了笑,“一定一定。”
大伙各自散了去,惊轲走在去往龟奶奶家的路上,心情悲喜交加,乱世之下的底层人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言。自己身在江湖,有幸能结识到这些好友,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拿来!我让你拿来!”官兵逮着一个穷人就打,只因为他身上有十几枚花不出去的唐钱。
惊轲上前抓住那官兵挥鞭的胳膊,官兵回头,看见了个生面孔,问道:“你谁啊,多管闲事,信不信把你一同押进大牢去!”
惊轲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官兵,“收走他的钱就好了,干嘛要打人?”
就在官兵要跟惊轲动手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声音,“老杨,快来,找到那个女娃的家了!”
官兵甩开惊轲的手,啐了一口,“神气什么,老子记住你了,早晚要你好看。”
惊轲不以为意,扶起倒在地上的那名汉子,那汉子口中还在不停念叨,“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惊轲随口问了一句:“这官兵今天又来抓什么人?”
那汉子一脸苦相,“造孽啊,昨天有个女娃,抱着那个会生钱的盆子出来了,被收唐钱嘞史大人看见了,今天找上门来了。”
糟了!难不成小福她被抓了!惊轲心跳骤然增长,转身朝着龟奶奶家狂奔而去,惊轲还在不断地念叨着:“奶奶,一定不能有事啊!”
昨夜刚下过雨的路有些泥泞,惊轲飞奔的脚步带起的泥巴四处飞溅。
龟奶奶家门口,周寡妇带着官兵在门口,眼瞅着官兵就要踹门而入,冷香从天而降,直直插在龟奶奶家门口,惊轲飞身落下,剑指史鸠,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将惊轲围了起来。
史鸠轻蔑笑道:“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代罪之身,袭击官兵,你这是找死。”
周寡妇看到了惊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骂俺吧……骂俺,俺是坏人,坏事都是俺做嘞,骂俺吧,俺只想俺的孩儿活着……孩儿活着。”
周寡妇一边磕头一边念叨,史鸠朝着一名官兵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推着周寡妇就走,正是熔炉的方向。
周寡妇声嘶力竭,“官爷?官爷!恁不能骗俺!俺的孩儿呢!俺的孩儿呢!”
惊轲气急,骂了句畜生,没想到史鸠竟然嘿嘿笑了起来,“呦?这可骂错人了吧。本官一没连偷带骗,坑人钱财。二没恩将仇报,偷老人的棺材本儿。三没不知廉耻给人带路……是谁高风亮节勤勤恳恳,是谁坑蒙拐骗败坏德行……谁?才是坏人啊?”
惊轲右手长虹直刺,左手带起冷香抡了个圆,“人头落地的那个!狗官!”
惊轲的突然发难直接刺死了一名官兵,冷香也将两人拍飞。
史鸠不紧不慢的后退了几步,嘲讽道:“暴脾气啊!本官喜欢,拿下!”
狭窄的巷弄被冰冷的铠甲挤满了。惊轲背靠龟奶奶那扇紧锁的破旧木门,左手冷香枪枪尖斜指地面,微微颤抖;右手长虹剑光华黯淡,血迹顺着剑锋滴落在他脚边泥泞的水洼里。
长枪戳穿了当先扑来之敌的咽喉时,尚存余力;手腕翻转,长虹精准挑开旁边甲士肋下甲片缝隙,那人刚踉跄一步,枪尖已如毒蛇般贯入!腥热的血溅了他一脸,模糊了本就被汗水浸透的视线。
更多的甲士涌上,刀光裹着寒风劈来!惊轲身形一矮,一道剑光贴着地面扫出,撕裂数人腿甲,惨叫声中倒下几个绊住了后方的通道。
一柄横刀趁虚切入,他急用冷香格挡!“铛!”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颤抖,枪杆控制不住猛地下压!
他闷哼一声踉跄退后一步,脊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喘息如同破风箱。汗水混着血污模糊了视线,心跳声在耳中擂鼓般轰响。
围着他的甲士看出了他的虚弱,眼中闪着残忍的凶光,没有立刻强攻,只是缓缓逼近,冰冷的铁盾在前,封死了所有去路。冷香枪沉得快要脱手,长虹剑在巷中微弱地映着逼近的寒光。
他被死死地围在了当中。
史鸠慢悠悠的走上前来,“哎呀呀,你说说,这非亲非故的,趟这趟浑水干什么?”他忽然抽出腰间长剑,“阻碍本官者……死!”
史鸠高高跃起,剑尖寒芒闪动直奔惊轲而来,惊轲哪里料得到这胖子竟然会武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在长剑逼近惊轲身前得时候,一道绿色身影从天而降,是盈盈!只见她左手食指中指将剑刃夹紧,饶是史鸠那般形体也无法再让寒芒前进半分。
二人内力对撞,竟让周遭卷起了一阵罡风,震退了几名官兵,盈盈头上那顶龟奶奶亲自织得帽子也掉在了地上,她一头金发散落开来。
盈盈左手夹剑,右手拿出一枚买命钱,内力催动,铜钱顺着剑脊直奔史鸠。
事发突然,史鸠只得以左手运起内力,硬抗这记买命钱,但仍旧被铜钱上包裹的强横内力震退数步。
史鸠站稳脚步,甩了甩发麻得左手,“呵!买命钱!”
惊轲杵枪而立,“盈盈……你还真是东阙。”
史鸠笑弯了腰,指着盈盈说道:“哈哈哈哈哈,身无分文还能称得上财神爷吗?未央城认你,你才是东阙,未央城既然已经把你赶了出来,你就是一条武功尽废的野狗!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把生金瓯交出来!”
盈盈扭头对着惊轲笑了笑,“我的好大侠,变聪明了,这里交给我,带我娘走!”
史鸠面露凶相,“走?一个也别想走!”
惊轲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八,收起枪剑就进了屋子。房间内空无一人,龟奶奶不在。
“大侠!大侠!”福福小声在后门喊道:“快走!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