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棋盘的一子被斩碎,虚空随之颤栗。
那是难以言喻的震动,仿佛一整片天地的根基都被人硬生生剔去了一块,留下了难以弥补的缺口。黑渊之下,沉眠已久的寂灭之气猛然翻腾,如千军怒吼,撞击着棋盘四周的壁障,整个寂灭天渊发出低沉的轰鸣,似乎要被撕裂开来。
沈芷安半跪在地,剑尖勉强支撑住她的身躯。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间仿佛有烈火烧灼,寿元被那一剑燃烧殆尽,体内经脉如同被焚毁过的焦土,寸寸龟裂。
“芷安!”
洛长风冲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能清晰感觉到,这个女子的体魄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他心底一沉,目光落在棋盘之上,却见那被斩碎的一子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化作碎屑,融入整个黑渊。
就在碎屑消散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嗤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斩我一子,便能破局?天真。”
黑渊之中,雾霭翻滚,一枚新的黑子缓缓浮现,仿佛被无形的手从深渊中捻起,缓缓地悬停在棋盘中央。它散发出的气息,与之前那枚被毁去的黑子截然不同,带着更加沉重、阴冷的压迫感。
沈芷安眉心的烙痕,在黑子浮现的刹那间猛然发热,如灼铁贴肤,疼得她几乎昏厥。
“啊——!”
她双手紧握长剑,剑锋猛地插入地面,方才没有立刻倒下。鲜血从她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滴落,染红了衣襟。那烙痕仿佛与新生的黑子共鸣,每一次跳动,便仿佛有人在她魂海之中敲击重鼓,欲将她的神魂震碎。
“芷安!”
洛长风心急如焚,伸手按住她的后背,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她的气息。可他很快发现,那股灼痛并非外力所能平息,而是烙痕本身与黑渊棋盘的联系。
这并非胜利,而是新的劫难。
清和宗众弟子远远望着,心中涌起恐惧与敬畏。他们看见沈芷安以寿元为代价,斩碎黑子,眼见希望曙光初现,却在刹那间再度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宗主……”有弟子泪眼婆娑,手指颤抖,“她是不是……守不住了?”
洛长风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厉声喝斥:“闭嘴!她若不守,你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声音震慑全场,弟子们噤若寒蝉,却没有人敢反驳。
就在此时,棋盘上传来低沉的轰鸣,宛如心跳声一般。那枚新浮现的黑子并未立刻落下,而是高悬虚空,仿佛在等待什么。它的存在,就像一柄高悬的利剑,随时可能斩下,带来不可逆的毁灭。
“这是……棋势的逆转。”
洛长风喃喃自语,他能清楚感受到,这枚黑子不属于寻常的对弈,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棋势催动。它的出现,使得整盘棋局进入了“深层”。
若说之前的黑子是单纯的攻伐与杀戮,那么这枚新生的黑子,便是命运与执念的锁链。
沈芷安强忍剧痛,缓缓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坚毅的光。
“我斩了它,它便再生……那么,它要我死。”
声音低哑,却带着冷冽。
洛长风眼中一震,握紧她的手臂:“不!它要的是你的剑心,要你在痛苦中崩溃,化作它的‘白子’,自投罗网!”
沈芷安苦笑,唇角染血:“白子……呵,我怎会屈服?”
她勉力站起,剑锋横空,气息虽衰败,却依旧散发出一股不可逼视的锋锐。
天空中的黑子,似乎因她的执念而轻微颤动。
下一瞬,整个棋盘猛然绽放无尽黑光,那黑子并未直接落下,而是化作万千黑色符文,铺天盖地,笼罩整个寂灭天渊。符文如锁链,将棋盘、将天地、将每一个人的气机牢牢缠绕。
洛长风心中一寒,沉声道:“这是……血祭之局!”
沈芷安面色一变,强忍痛苦看向四周。只见清和宗弟子们纷纷面色煞白,口中溢血,气机被符文强行牵引,似乎要被抽离出来,汇入那未落的黑子之中。
她心中一紧,咬牙低吼:“休想!”
长剑猛然挥出,一道剑光横贯长空,硬生生斩碎了部分符文,替弟子们暂缓了气机被夺的危机。可与此同时,她胸口的烙痕炽烈燃烧,剧痛如同刀割,令她浑身颤抖。
“芷安,够了!”
洛长风急切阻止,他能看见,她每斩碎一缕符文,烙痕便反噬一分,若继续下去,她会先被烙痕撕裂神魂。
可沈芷安却冷冷一笑:“他们若死,我剑还有何用?”
剑光再次绽放,血迹再次染红衣袖。
洛长风望着眼前执剑而立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她的身影孤绝而倔强,仿佛纵然身处万丈深渊,也要以一剑撑起天地。
然而他更清楚,若不想办法破解棋势,她再如何执着,终究会被逼至绝境。
他抬眼望向高悬的黑子,眸中闪过一抹沉重。那一子未落,却已牵动无数生命与命运,一旦真正坠下,恐怕整个清和宗,乃至这片天地,都会随之崩灭。
洛长风低声道:“芷安……这并非胜利,而是更深的试探。真正的执子,还未出现。”
沈芷安微微一怔,随即咬牙,双眸燃起如火般的光芒。
“那就让它试,我沈芷安的剑,不会败给任何一子!”
她声音沙哑,却带着震撼人心的执念。
棋盘轰鸣,黑子震颤,天地间的对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