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重归寂静。
幻境破碎的那一刻,仿佛无数棋子一同崩塌,虚空塌陷,光与影交织成刺目的长河,随即骤然消散。沈芷安只觉得全身被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拉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畔轰鸣不绝。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立在一片荒凉大地之上。天空灰白,云层翻涌,风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仿佛仍残留着棋局的余韵。
洛长风立在不远处,他的身形略显狼狈,肩头的衣衫被血色剑气撕裂,眼底却仍保持清明。他看向沈芷安,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担忧。
“阿安,你——”
他话未出口,沈芷安抬手止住。她低头望去,胸口之上,一道暗红色的烙痕正若隐若现。那烙痕形状古怪,仿佛一枚残缺棋子,表面布满裂纹,却流转着森冷的光芒,似乎随时可能苏醒。
沈芷安指尖触及烙痕,瞬间一股冰冷钻入心口。她心神一颤,耳边仿佛听到低沉的笑声——那是“命运阴影”陨灭前留下的余音。
“烙痕……竟随我一同带出幻境?”
她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那一剑虽斩灭阴影,却并非真正抹除,而是以自身寿元硬生生将其劈碎。如今烙痕留存,无疑是未尽之劫。
洛长风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真元注入查探。顷刻,他面色沉凝。
“这烙痕与你的气机纠缠,似烙印在命数之上。它并非外物,而是你自身执念化影的残痕。”
沈芷安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她心里清楚,这是她选择以寿元燃剑、逆斩阴影的代价。
但奇怪的是,在这烙痕深处,她感受到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那不是吞噬,而是……抗拒。
仿佛有某种意志,在烙痕中潜伏,默默抵挡着命运的侵蚀。
“这股力量……是我斩下那剑时凝出的意志吗?”沈芷安心中暗道。
然而尚未来得及细思,她忽然察觉洛长风的气息紊乱。转首望去,只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胸口处隐隐浮现一缕黑色纹络。
“长风!”沈芷安神色一变。
洛长风苦笑,声音低哑:“没事……只是我的寿元……似乎被提前抽走了些。”
沈芷安心头一震。她知道,这正是命运的反噬。洛长风为了护她,硬生生承受了部分天罚,如今劫数提前,寿元消磨。
那一刻,她心口的烙痕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洛长风的气息。暗红光芒一闪,她忽然心痛如绞。
她想伸手去触他的肩,却被他轻轻按住。
“阿安,你已背负太多,不必再为我担忧。我的命数……本就不长。”洛长风眼神温和,带着一丝苦涩的坚定。
“胡说!”沈芷安厉声打断,“命数虽定,但可逆。我既能斩碎阴影,便能破此命局!”
声音落下,她胸口的烙痕再次闪烁,仿佛在回应她的誓言。
两人对视,目光交织。天地间的风忽然停顿,只有心跳声在耳畔回荡。
良久,洛长风轻叹一声,道:“若真能逆命……便由你我一同试上一试。”
话音方落,远方天际忽然雷鸣大作。灰白天空中,一只巨大的眼眸若隐若现,仿佛冷漠注视着二人。那是命运的窥视。
沈芷安只觉浑身寒意。她知道,幻境虽碎,但自己与洛长风已被天道彻底标记。
就在此时,她体内的逆命剑忽然轻颤。剑身浮现裂痕,随后竟绽放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沈芷安抬手握住,心神一震。剑中传来低沉的吟声,不似凡器,反倒像是回应她心底的执念。
“逆命……”她喃喃自语。
这柄剑,正因她以寿元燃魂而诞生,如今成了与命运抗衡的唯一利器。
洛长风望着那柄剑,眼神复杂,喃喃道:“这柄剑……或许就是你命数的转机。”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她清楚,烙痕、剑意、命劫,已然全部缠绕在自己身上。
而这,或许只是序幕。
——
夜幕悄然降临。
荒原之上,篝火摇曳。沈芷安与洛长风并肩而坐。火光映照下,她的烙痕若隐若现,仿佛一块未愈的伤口。
她凝视火焰,忽然开口:“长风,你可曾听过‘三劫归一’的说法?”
洛长风一怔,摇头。
沈芷安目光微沉:“在我梦中,曾见三道劫影:情劫、血劫、天劫。它们并未消散,而是逐一逼近。若三劫齐至,便是……终局。”
洛长风眉头紧锁,沉声道:“那更要提前准备,寻找破解之法。”
沈芷安抬眼望向远方夜空,心中忽然浮现出幻境破碎前的低语——
“棋局已落子,执子未亡。”
她握紧了逆命剑,眼神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绝不会再任由命数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