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大地上,空气凝固。
沈芷安立于中央,周身剑意未散,衣袍猎猎翻飞。她抬眸望去,只见无数石像齐齐睁眼,石质的眸中却燃烧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火光,仿佛每一尊都是真实的她。
有愤怒的她,眼神中燃烧着杀伐;
有绝望的她,眼底尽是死寂;
有冷漠的她,宛若抛弃了人间情感;
甚至还有狂笑的她,披头散发,眼神癫狂。
这一瞬,她仿佛面对无数条未曾选择的命途,每一种都被具象化为敌。
轰!
最前方的一尊石像率先踏出,石足踩碎大地,剑锋呼啸而至。
沈芷安抬剑格挡,火光迸溅。可还未等她喘息,左右两尊石像同时挥剑,剑意交织,形成三面夹杀。
沈芷安心神一震,身影疾退,脚下血土翻飞。可退到尽头,背后忽然传来冷冽杀意。
又一尊石像从大地深处钻出,剑锋直刺她的后心。
“斩!”
她猛然回剑,剑势暴涨,火光如龙,横扫而出。四尊石像被同时震退,但却没有崩碎,而是再度昂首而起。
她心中一沉:这些石像并非单纯幻象,而是与她同源的命运投影,几乎与她的剑意、灵识完全契合。
换言之,她在与无数个“自己”作战。
石像们齐齐动了。
血色大地轰鸣,无数道剑光交织成剑海,层层叠叠,几乎没有缝隙。
沈芷安的身影立刻被淹没。
每一剑都精准刺向她的要害,仿佛对她的身法、剑路了如指掌。她心中明白:这些石像代表她的种种可能,自然也熟知她的一切招式。
她剑锋连挥,火光暴涨,却依旧被剑海逼得连连后退。肩头、手臂、腰侧接连被划出伤口,鲜血染红衣衫。
“呵……连我自己都要将我推入绝境吗?”
她喃喃,眼中燃起更深的火。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斩尽所有虚妄!”
沈芷安闭上双眼。
下一瞬,剑心彻底静寂。
火焰从她全身燃起,烙痕的力量再度释放,剑意直冲云霄。她猛然睁开眼,瞳孔中仿佛燃烧两轮烈日。
“天地万象,不过是我心所生。既然是我,便由我亲手毁灭!”
她一剑劈出。
轰!!!
剑光席卷千丈,剑海顷刻破碎,数十尊石像同时崩裂,碎成漫天尘埃。
可是,血色大地震动不止。被斩碎的石像尘屑在虚空中旋转,又重新凝聚成新的石像。
而且数量翻倍。
沈芷安眼神一凝,心中涌起难言的压迫感。
“越是斩碎,它们便越多?”
这是命源裂隙真正的杀局——让她在无尽的“自己”中,彻底磨灭心志!
剑光交错之间,忽然有一尊石像停下动作,眼神极为复杂地凝视着她。
那尊石像开口,声音与她一般无二,却带着深深的悲凉:
“你为何如此执着?逆命不过是徒劳。若你放下,或许能得一丝安宁。”
沈芷安愣住,手中剑锋微微迟疑。
这一瞬,四周石像齐齐逼近,剑势如山海般倾压。
她差点被逼得跪倒在地。
可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响起另一道声音——清越而坚定。
是洛长风。
“安儿,你曾说过,命运不公,你便以剑开道。那时的你,不曾犹疑半分。今日又何必动摇?”
心神如雷霆炸响。
沈芷安眼神骤然清明,握剑之手更加坚定。
“不错,我说过——我不信命!”
剑意在这一刻彻底升华。
她周身的火焰骤然收敛,化作一道纯净无瑕的剑光,不再外放,而是回归于剑锋本身。
那剑锋一出,天地失色。
“斩!”
随着她低喝,一剑横扫,直指石像的根本——血色大地。
轰!!!
剑光穿透地脉,大地裂开,涌出无数赤红血光。石像们齐齐发出刺耳嘶吼,身体一寸寸碎裂。
这一次,它们再未重聚。
沈芷安立于崩碎的大地之上,气息微喘,血迹遍布,却目光如炬。
“命源裂隙,你要让我败于自己?可惜,我从未惧过自己。”
血色大地彻底崩塌,虚空中浮现一道更深的裂口,仿佛通往无底深渊。
一道古老威严的声音自深渊中传来:
“能斩尽万象,踏碎己身之幻……你,确实有资格踏入更深之地。”
随着话音落下,血光散尽,虚空恢复寂静。
脚下裂口逐渐化作一条漆黑通道,通往不可知的深处。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抹去唇角的血迹,提剑而行。
每一步,都是逆命之途。
而在深渊更远处,似有一双冷漠而古老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
“天衍子的棋子……你离真正的命局,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