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逐渐归于寂静。
血月已碎,血雾消散,仿佛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可沈芷安昏厥的身躯,却在顾长渊怀里毫无重量般冰冷。
他喉咙紧缩,额头抵在她的发间,声音低沉:“芷安,你不能有事……我答应过,要陪你走完命劫的。”
可任凭他如何呼唤,沈芷安依旧毫无反应。
忽然,她的眉心处,闪过一道极为细微的光痕。
那道光,不属于五行之力,而像是某种极古老的烙印。顾长渊一触,指尖竟被震得发麻。
——“天书留痕。”
脑海中,骤然传来一个陌生又古老的声音,冷漠无情,仿佛从九幽深渊传来。
顾长渊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夜空之上,黑云翻涌。一个庞大而模糊的虚影,在血雾散尽之后缓缓显现。那是一个手持古册的高大身影,半隐半现,面容模糊不清,只露出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
顾长渊瞬间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幕后。
堕僧不过是血月的棋子,而真正的“执棋者”,是眼前这位掌书之人。
——
“天书?”顾长渊紧紧握剑,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虚影的声音低沉,如同天地回响:“我?世人称我为‘天书使’,亦可称我为‘天命之眼’。”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昏迷的沈芷安,眼神冰冷:“她,竟敢在天书上留下一痕。凡人之躯,怎可改命?这是对天的挑衅。”
顾长渊挡在沈芷安身前,眼神凌厉:“若命运不公,何错之有?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天书使的声音忽而转冷:“命,原本不可更改。她既敢执笔改命,便注定要付出代价。”
他伸出手,虚空中的古册缓缓翻开,书页之间,竟浮现出一行行血色文字。
——其中赫然写着:沈芷安命犯三劫。
第一劫,血月;第二劫,情缘;第三劫,天书。
顾长渊心口一紧。原来……她破的劫,还只是开始。
——
就在此时,沈芷安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极为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属于凡人的光。眉心那道细痕,此刻像是一枚古老符文,缓缓闪动。
她艰难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天书使,你说命不可改,可若天书真能定人生死,又怎容我在其上落下痕迹?”
天书使的眼眸微凝。
“那一痕,不过是幻影。天书不容改写。你不过是命中注定的执棋者,迟早会被抹去。”
沈芷安忽然轻笑,笑容里带着血色,却无畏:“若真抹得去,你又何必亲临?”
这句话,如同利剑,直刺天书使心口。
——
天书使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好。既然你执意改命,那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手一挥,古册书页骤然翻动,虚空震荡,万千符文如流光洒落,将天地化作一座巨大的棋盘。
“十日之内,若你能走出此局,便留那一痕;若不能,你与身边之人,皆要化为灰烬。”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淡去,唯有那座光芒编织的棋盘,悬于天地之间。
顾长渊咬牙,低声问:“芷安,这一局……你真要落子吗?”
沈芷安抬眸,眼神坚定,声音却轻柔:“长渊,我已落子。此刻若退,前功尽弃。”
——
风声呼啸,棋盘之上,第一枚棋子骤然落下。
光影凝聚,化作一条血色长河,从天而降,直扑二人而来!
河水之中,无数亡魂嚎叫,仿佛要将他们生生撕裂。
顾长渊猛然横剑,护住沈芷安。剑锋与河水碰撞,火花四溅,他的身体被震得连退数步,肩头瞬间裂开血痕。
沈芷安咬紧牙关,抬手之间,五行印记再度浮现,光芒化作桥梁,横跨血河。
“此局,便从渡魂开始。”
她一步步踏上光桥,身影坚定。
顾长渊随她而行,哪怕步步皆是生死。
——
而在远处,那双隐藏在虚空深处的眼睛,依旧冷冷注视着棋局,声音低沉如夜:
“凡人……竟真敢与天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