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的夜路,比沈芷安想象的更诡异。
两人离开古镇时,天色还只是浓墨般的黑,但才走过三条街,便起了无声的雾。
雾不是从地面升起的,而是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像是有人在他们头顶泼了一盆白色的水,将整个世界淹没。
沈芷安下意识地握紧了秦墨寒的手。
他的手冰凉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指尖带着隐隐的颤意。
“这雾,不是自然生的。”秦墨寒目光沉冷,“是锁魂雾阵——有人在等我们。”
雾中传来水声,滴答、滴答,如同桥下漏水,又像是有人踩着湿石板走来。
沈芷安心头一紧,她认得这个声音——在梦里,她曾一次次听到。
很快,雾中浮现出一条窄长的青石桥。桥面湿滑,长满青苔。河水漆黑,看不见底。
而桥的另一端,立着一个女子的影子。
那影子静静地站着,连衣裙与雾气交织成一体,看不清轮廓。
只有一双眼睛——空洞、幽深,正直直地看着沈芷安。
“她来了。”秦墨寒低声道。
沈芷安感到手腕一凉,低头一看,自己戴着的五行手串居然在微微颤动,仿佛有某种力量试图冲出来。
影子慢慢抬起手,指尖指向沈芷安,唇齿张合,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欠我……一命。”
风骤然一冷,雾气被卷开一条窄缝,露出她的面容。
那张脸,沈芷安几乎立刻认出来——正是密室符纸背后的女子,罗盘之梦里的身影。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唇角微微裂开,似笑非笑。
秦墨寒上前一步,挡在沈芷安前面,语气冷得像刀锋:“她已经不欠你什么。”
女子的眼神忽然一变,笑容收敛,化作森冷的怨意:“不欠?你偷走了我的命,还想带走她的魂!”
沈芷安愣住了——偷命?
她猛地看向秦墨寒,却见他神色沉如铁,嘴唇紧抿,不肯解释。
女子忽然伸手,虚空一抓,沈芷安脚下的桥面瞬间碎裂成无数石块。
她整个人失重般跌落,扑通一声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水流疯狂地卷住她的四肢,她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拉向桥下那片最深的黑暗。
水下隐隐有光——是断裂的木珠,每颗珠子在水中翻滚,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在招引她。
“芷安!”
秦墨寒的声音在上方炸开,他直接跳入水中,冲破那层锁魂的雾。
冰冷中,沈芷安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死死往上拉。
可就在此刻,那女子的影子也出现在水中,脸贴近沈芷安,眼中闪着森冷的笑。
“你终究,还是要替我走这一遭……”
沈芷安猛地挣开她,拼命向上游去。
下一瞬,她和秦墨寒同时破水而出,大口喘息。雾气已然散去,桥影不见,河面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墨寒看着她,眼神复杂至极:“她的怨气越来越强了,这不是巧合。”
“你欠她的,是命?”沈芷安声音发颤,却带着逼问。
秦墨寒沉默了很久,终于道:“如果我说……我救过她,也害过她,你信吗?”
沈芷安望着他,脑中回荡着那女子的笑声。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已不再只是劫难,而是有人在用命运织一张网——把她和秦墨寒一同困在最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