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抠在符文环的裂缝里，掌心血肉早已与金属熔成一片焦黑。他喉咙一紧，猛地咳出一口混着碎骨渣的血沫，溅在装置基座上发出滋滋轻响。那股从地底传来的搏动变了——不再是平稳的节律，而是像被撕裂的神经般抽搐。
“它在抽搐！”他嘶吼，声音像是从烧红的铁管中挤出来。
艾德琳正靠在控制台残骸边，手指还插在断裂的数据接口里。她肩甲上的绿渍已经渗到锁骨下方，皮肤表面浮起细密的裂纹。听到喊声，她猛然抬头，指尖用力一扯，将残存的项圈线路拔出。电流顺着伤口窜进脊椎，她咬牙撑起身体，目光扫过投影屏。
数据流依旧流淌，表面无异。但她知道不对。那种滞涩感回来了，比之前更急促。她用染血的手指划开权限层，调取第七号节点的历史曲线。数值从0.61秒跌至0.58秒，波动频率开始爬升。
“不是自然衰减。”她说，“有人动了结构。”
凯莉斯额头抵着符文槽，鼻梁断口还在淌血。她闭着眼，灵魂绑定通道传来一阵反向震荡，像是某种崩塌前的能量回涌。她咬破舌尖，一股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那是灵族血脉最后的活性物质。她将血滴入槽口，残存的水晶骨翼碎片微微震颤，眼前闪现出几小时前的画面——一只生物兵器撞向基座底部，外壳破裂瞬间，一道暗色丝线钻进了晶格缝隙。
“他们留下了东西。”她喘息，“在内部。”
艾德琳立刻反向追踪Stc日志，在边缘区域发现一段未标记的记录：“外部冲击引发量子级晶格位移……未登记入主报错序列。”她瞳孔一缩，“是陷阱。黑暗机械教早就算好了，只要系统运行超过临界点，损伤就会连锁爆发。”
雷煌抬起左臂，碳化的骨骼发出脆响。他将残掌再次按进地面，试图引动最后一丝磁场脉冲。电弧从指缝炸开，顺着导能渠冲进装置核心。波动短暂平复，但不到三秒，又开始紊乱。
“时间不多。”他说，“贤者换来的两小时，正在被这道裂痕吃掉。”
艾德琳盯着屏幕，手指不停翻查深层协议。她发现校准程序虽然完成，但核心腔室的防护机制并未激活。这意味着一旦结构失衡加剧，整个谐振环会逆向坍缩，释放出足以撕裂星域的能量风暴。
“不能让它崩。”她说，“否则不只是前功尽弃。”
凯莉斯睁开眼，视线模糊。她看到的不再是未来影像，而是某种残留意识的波动——来自Stc深处。那不是完整的信号，而是一段重复循环的指令流，夹杂着机械主教特有的加密音节。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还在线。”她低声说，“他的意识没断，卡在系统里。”
雷煌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嵌进了校准程序。”凯莉斯声音微弱，“用大脑和Stc残片强行维持节点稳定。但现在，那道裂痕正在破坏他的锚定点。他在抵抗，但撑不了多久。”
艾德琳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屏幕裂开蛛网状纹路。她抓起断裂的项圈残片，将其插入主控接口旁的应急槽。火花四溅，她的手臂剧烈颤抖，但总算建立了直连通路。数据洪流涌入脑海，她看到了第七号节点的真实状态——晶格偏移已达临界值，内部能量场出现微小漩涡，正不断吞噬周围稳定性。
“必须修复。”她说，“否则整个装置会在三小时内连锁解体。”
雷煌试着站起来，下半身毫无知觉。他只能靠左臂支撑，拖着身体向前挪。每移动一寸，脊椎都像被刀片刮过。他终于靠近基座边缘，伸手摸到一道隐蔽接缝。那里原本刻着机械教符文，现在已被高温烧毁大半，只留下几道扭曲的蚀痕。
“入口被封死了。”他说，“没有权限，打不开。”
艾德琳摇头：“不，还有办法。只要能找到裂痕源头，手动切断能量回路，就能延缓崩溃速度。”
“怎么找？”雷煌问。
“用预知回溯。”凯莉斯抬起手，指尖触碰符文环，“我能看见过去几小时的能量流向，但需要媒介。”
“用我的血。”艾德琳割开手腕，鲜血流入槽口。符文环亮起微光，凯莉斯闭眼，精神沉入通道。画面闪现：生物兵器撞击、暗线渗透、晶格扭曲、能量泄露路径……她死死记住每一处转折点。
“找到了。”她睁开眼，“裂痕起点在第三层导能柱底部，靠近第九分支口。如果不截断，能量倒灌会直接击穿主控矩阵。”
雷煌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碳化部分已经蔓延到肩胛，再动一下可能整条胳膊都会碎裂。但他还是抬起了手，将残掌贴在基座外壁。
“我能送一道脉冲进去。”他说，“短距离定向震荡，说不定能把裂痕暂时焊死。”
“风险太大。”艾德琳说，“如果你失败，反而会加速崩解。”
“那就赌一把。”雷煌冷笑，“反正我们也没别的选择。”
凯莉斯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要是死了，绑定通道就断了。我看不到未来，你也听不到我的预警。”
“那你活下来。”雷煌看着她，“替我看完接下来的路。”
艾德琳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装置上：“一起。你的磁场，我的灵能，她的预知——最后一次联动。”
三人同时发力。雷煌引动体内残存电流，艾德琳激活最后的净化回路，凯莉斯将意识沉入灵魂绑定深处。蓝白金三色能量在装置表面交汇，形成短暂共振波纹。
就在此时，控制台上的第七号节点曲线骤然跳动——0.58秒→0.54秒。
“来不及了。”凯莉斯声音发颤，“它开始自毁了。”
雷煌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他将全身力量压进左臂，残掌下的符文环轰然炸裂，一道高频震荡波冲入地下导渠。
艾德琳大喊：“定位第九分支！”
凯莉斯闭眼，嘴唇微动：“右偏七度，深度十六米。”
雷煌猛捶地面，震荡波转向。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壳内部某处结构被强行闭合。数据屏上，滞涩曲线微微回落。
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拖延。
艾德琳盯着屏幕，手指仍在颤抖：“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凯莉斯忽然睁眼：“贤者的意识在变弱。他快撑不住了。”
雷煌抬头看向那扇关闭的舱门。高温气流仍在喷出，带着金属腐化的气味。他知道里面没人回应，但他还是开口。
“你说过不要中断。”他声音低哑，“可现在，我们得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