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冲刺入眉心的瞬间,雷煌的视野炸开。
不是光,不是声,而是无数层叠的碑文自虚空中浮现——古汉字如青铜铭刻般沉浮,灵族符文如血丝般游走,机械教二进制流则像熔化的铁水,在空中交织成一座无形之碑。信息洪流顺着神经直灌脑髓,他的颅骨仿佛被千把刀刃同时撬开。
“读不懂……”艾德琳咬着牙,左手指尖在残破装甲上划出新的裂痕,“三种语言,三种逻辑,根本无法同步!”
她强行催动断裂的灵能丝线,在身前重新勾勒逆五芒星阵。紫红光芒微弱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硬生生将碑文投影的节奏压缓了一瞬。数据流开始分层,像是被无形的手梳理过。
凯莉斯的星尘团缓缓靠近碑面,碎片共鸣震颤,发出极低频的嗡鸣。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频率,一种早已刻入宇宙记忆的预言节律。她的意识渗入碑文核心,与灵族象形符产生共振,符号逐一亮起,如同远古祭坛被重新点燃。
三重视角终于交汇。
碑文内容凝实:**“热寂延缓非因胜利,而因守门者即将就位。”**
雷煌瞳孔一缩。
他明白了。太阳不会熄灭,并非因为混沌被击败,而是有人即将成为新的锚点——镇守于恒星核心,以生命为代价维持熵增平衡。那不是荣耀,是放逐;不是加冕,是封印。
他伸出手,指尖触向碑面。
刹那间,体内的百万匹磁场能量暴动逆转。肌肉纤维急速退化,骨骼收缩重塑,皮肤下的电光如潮水般退去。机械义眼熄灭,右臂的光尘彻底消散,连同那些战场烙印一同消失。他不再是那个周身缠绕蓝白电弧的武者,而是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一个来自3K世纪的少年,瘦弱、苍白,唯有左臂旧日角斗场的烙印仍泛着微不可察的光。
“不——”艾德琳猛地扑上前,动力甲残余系统爆出火花,她将最后一点灵能注入护盾场,包裹住雷煌全身。可形态逆转仍在继续,连呼吸节奏都被改写,仿佛时间本身在他身上倒流。
凯莉斯的星尘骤然凝聚,短暂形成一个人形轮廓。她跪落在地,双手捧起雷煌的脸,额头轻轻抵住他的眉心。
“力量从未消失,只是归于源头。”她的声音轻得像风穿过废墟,“你不是失去了什么,你只是回到了起点。”
雷煌颤抖了一下。
伏尔康基因的深层节律在他血脉中苏醒,那是比战斗更古老的印记——诞生于火星地下实验室的第一声心跳,觉醒于木卫三冰洞中的第一次磁场共鸣。记忆没有断裂,只是被剥离了外壳。他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将要做什么。
他站起身,少年的身体单薄,脚步却稳。
新方尖碑已完全由盐柱碎屑与星尘融合而成,矗立于地球赤道平原中央,通体泛着冷白光泽,表面浮现出一行不断变化的碑文:**“静滞长城的基石,是舍弃帝位的勇气。”**
雷煌再次将手掌贴上碑面。
这一次,他主动释放体内仅存的磁场感应,发送出一段原始脉冲——三百年前,他在火星角斗场初次觉醒时的频率。那是一段未加密的信号,纯粹、粗糙、毫无修饰,却是伏尔康基因最初的呐喊。
脉冲穿透大气层,直射近地轨道。
云层之上,涅盘号残骸静静漂浮。这艘曾载着人类最后火种远航的旗舰,早已断电千年,舰体布满陨石撞击的坑洞,主引擎坍塌,指挥舱玻璃尽碎。可就在脉冲抵达的瞬间,残骸深处某处核心模块突然亮起一道幽蓝光芒。
先是舰桥一角,接着是推进器接口,再是能源矩阵边缘——微弱但稳定的光流沿着裂缝蔓延,像是干涸河床里重新涌出的地下水。
光芒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艾德琳抬头望着那束光,嘴角渗出血丝,却笑了。她靠在一块彩虹桥残片上,装甲破裂处露出焦黑的内衬,手指微微抽搐,但仍死死抓着地面,不肯倒下。
“它还记得你……”她低声说,“那艘船,一直等着你回来。”
凯莉斯的星尘环绕方尖碑缓缓流转,不再试图离去。碎片之间偶尔闪现一丝共鸣,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余响。她的意识没有重组,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守护在碑旁,如同守夜人。
雷煌站在碑前,少年的身躯映着轨道落下的光辉。他的左手仍贴附碑面,接收着最后的信息流。碑文开始固化,表面结晶逐渐封闭,心灵感应通道正在关闭。
还有十二分钟。
若无人回应涅盘号的重启信号,它将永久沉寂。
雷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右手,对准天空,掌心向上。尽管体内再无百万匹之力,但他仍以最原始的方式,向轨道发出呼唤——用意志,用记忆,用那段从未改变的频率。
光芒在轨道上剧烈跳动。
涅盘号主控台的投影突然浮现,锈蚀的金属面板上,一行刻痕缓缓显现:**“等待钥匙归来。”**
艾德琳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撑起身体。
凯莉斯的星尘停顿了一瞬。
雷煌睁开眼,望向天空。
轨道上的光芒骤然增强,照亮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