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被人掺了东西?”
静玄道姑这句话像一块冰,瞬间砸碎了药圃清晨的宁静。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小药锄。连这看似与世无争的白云观,也被人动了手脚?
清风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掺……掺了东西?师叔祖,是……是什么东西?谁干的?”
静玄道姑没有立即回答,她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焦黄药草根部的泥土,凑近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一点表层,仔细观察色泽,眉头越皱越紧。“是一种极慢性的药粉,无色无味,混在土里难以察觉,但会逐渐侵蚀根系,令草木枯黄。分量下得巧,若非这株‘七星草’性子敏感,只怕等整片药圃出事,我们都未必能及时发现。”
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的手段竟如此阴损刁钻!不直接对人,而是对救人性命的草药下手!这可比直接投毒更令人防不胜防!
“师太,这……这可如何是好?其他药材会不会也……”沈清辞担忧地看着满园生机勃勃的药草。
静玄道姑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药圃的每一个角落,眼神冰冷:“对方意在试探,或者说……警告。分量不重,目标明确,只毁了这一株相对珍贵却不算核心的‘七星草’,像是在告诉我们,‘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也能随时毁掉你们在意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对清风道:“清风,去取‘净土散’来,将这株七星草周围的土全部换掉,深挖三尺。仔细检查其他药草,尤其是角落和新增的植株,一株都不许漏过。”
“是,师叔祖!”清风连忙跑开。
静玄又看向沈清辞,语气稍缓:“沈姑娘,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太清净。这几日,你在我这药圃走动,怕是也入了某些人的眼。日后在观中,饮食起居还需更加小心。”
沈清辞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清辞明白,多谢师太提醒。”她想起吴伯的叮嘱,看来这白云观也并非铁板一块,暗流涌动。
静玄道姑看着她,忽然问道:“姑娘可曾听过‘千机阁’?”
沈清辞茫然摇头:“千机阁?未曾听过。”
“一个专营消息买卖、亦正亦邪的组织,手段诡秘,无孔不入。”静玄淡淡道,“此番对方能准确找到这株七星草下手,又熟知药性,观内寻常香客或居士未必有此能耐。恐怕……是‘千机阁’的手笔,或者,有内应提供了消息。”
千机阁?内应?沈清辞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收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师太,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静制动。”静玄道姑弯腰,亲手将那株枯黄的七星草连根拔起,动作干脆利落,“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慌乱只会露出更多破绽。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从今日起,药圃的日常打理,你与清风一同进行,互相有个照应。我也会加派人手夜间巡视。”
正说着,清风抱着一个陶罐跑了回来。静玄指挥他开始换土。沈清辞也挽起袖子帮忙。经过这番变故,药圃里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沈清辞一边帮忙,一边更加留意土壤和植株的异常,同时也暗暗观察着来往道童和偶尔出现的居士,看谁有可疑之处。
一上午在紧张的忙碌中过去。所幸,仔细检查后,其他药草并未发现异常。但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每个人心上。
午斋时,沈清辞留意到斋堂里多了一位面生的中年居士,穿着朴素,用餐时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静玄道姑和她这边。沈清辞心中起疑,但并未表露,只是默默记下了那人的相貌。
饭后,静玄道姑将沈清辞叫到自己的静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蒲团,以及靠墙的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线装古籍和瓶瓶罐罐。
“坐。”静玄指了指蒲团,自己则在桌后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推到沈清辞面前。“今日之事,想必吓到你了。打开看看。”
沈清辞疑惑地打开木盒,里面铺着红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的白色石头,石头上天然生着几缕淡紫色的纹路,像缭绕的云气,十分好看。
“这是……”沈清辞不解。
“‘紫云石’,”静玄道姑解释道,“并非什么稀世珍宝,但有一桩妙用,可验百毒。寻常毒物靠近它三尺之内,石上紫纹便会微微发黑。你带在身边,日常饮食之物,可先用此石试探。”
沈清辞又惊又喜,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师太!如此宝物,清辞……”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不必言谢,小心为上。”静玄摆摆手,又道,“另外,从明日起,你每日辰时(早上七点)来我静室,我教你辨识一些常见毒物和解毒草药的特征、药性。多学一样本事,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沈清辞心中感激不尽,连忙起身行礼:“师太授业之恩,清辞没齿难忘!”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而充实。每天清晨,她准时到静玄道姑的静室学习毒理药性,静玄讲解深入浅出,让她大开眼界。上午和下午,她依旧在药圃帮忙,和清风一起,更加细心地照料药材,同时也暗中留意任何可疑迹象。她将紫云石随身携带,每次用饭喝水前,都会悄悄用石头试探,所幸一直安然无恙。
观中的生活表面平静,但沈清辞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静玄道姑外出的次数似乎多了些,观内夜间巡逻的道人也增加了。那个面生的中年居士后来又来了两次,每次都与不同的香客低声交谈,行踪鬼祟。沈清辞将此事告诉了静玄,静玄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这天下午,沈清辞正在药圃给一片新育的幼苗浇水,清风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沈姑娘!沈姑娘!观外来了一队人马,看着挺气派,说是……说是州府林府的管家,特意来拜访静玄师叔祖,还指名……要见您!”
林府?州府林府?那个请她做过药膳宴的林府?沈清辞的手一抖,水瓢里的水洒了出来。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