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那两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后,沈家小院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周氏和沈厚德也回过味来,意识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爹,那俩人……不会是冲着咱家那盆草来的吧?”周氏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阿辞刚把果子藏好,他们就找上门了?这也太巧了!”
沈厚德眉头拧成了疙瘩:“我看八成是!贼眉鼠眼的,老往后院瞟!阿辞,咱咋办?那果子……是不是惹祸的东西?”
沈清辞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吴老先生的警告言犹在耳,阿福的特意探问也非偶然,如今又有不明势力上门试探……这清心兰的果实,绝对是个烫手山芋!
“爹,娘,先别慌。”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对方只是试探,还没确定果子在咱们这儿,更不知道藏在哪里。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绝不能露出破绽。铺子照常开,但对外一律说清心兰只开花未结果。那两个人如果再上门,我来应付。”
接下来的两天,沈家铺子一切如常,但暗地里,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周氏和沈厚德接待客人时,笑容底下藏着警惕,眼神总不自觉瞟向门口。沈清辞则更加留意来往人言,试图捕捉任何与“百草堂”或奇异草木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百草堂”的人并没有立刻再来,镇上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天傍晚,阿福再次悄然而至。这次,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焦虑,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压低声音对迎出来的沈清辞说:“沈姑娘,借一步说话。”
沈清辞心中一惊,连忙将阿福引到后院僻静处。周氏和沈厚德也紧张地跟了过来。
“阿福哥,是不是陆公子……”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福摆摆手:“少爷伤势稳定,姑娘放心。是我有急事要问姑娘。”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辞,“姑娘,那清心兰……究竟是否结果了?此事至关紧要,请姑娘务必如实相告!”
又是果子!阿福去而复返,如此急切地追问,让沈清辞瞬间意识到,这果子的干系,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脑海中闪过吴老先生“慎藏之”的警告,又看着阿福焦急而坦诚的眼神,心中天人交战。该信谁?
最终,她对陆景珩和阿福的信任占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阿福哥,实不相瞒,清心兰……确实结了几颗小果,我已按一位前辈提醒,谨慎收藏起来了。”
阿福闻言,非但没有松口气,脸色反而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果然!果然结果了!幸亏姑娘谨慎!”他急急问道:“果子现在何处?可曾让外人瞧见或嗅到气味?”
“没有!”沈清辞肯定道,“果子一结出我就摘下了,藏在隐秘处,除了我家三人,绝无外人知晓。”
“好!好!藏得好!”阿福连连点头,额角竟渗出了细汗,“姑娘,你可知这清心兰果是何等奇物?”
沈清辞摇摇头:“清辞不知,还请阿福哥明示。”
阿福压低了声音,几乎耳语道:“此果名为‘清心凝神果’,极其罕见!其香气有安神定魄、化解某些奇毒之效,于内伤调理更有奇功!尤其是……对某些因功法冲突或阴寒内力所致的内腑暗伤,有温养疏导之能!此物一旦现世,必引江湖人物乃至……某些权贵势力觊觎!”
江湖!权贵!沈清辞听得心惊肉跳!她万万没想到,这一盆看似寻常的兰花,结出的果实竟有如此惊人的功效!难怪吴老先生一再警告,难怪“百草堂”的人会找上门!
“那……陆公子他……”她立刻联想到陆景珩的伤势。
阿福沉重地点点头:“少爷此次受伤,表面是刀剑之创,实则内腑也受了阴寒掌力侵袭,正需此类奇物温养。我们原本只是期盼清心兰开花安神,万万没想到竟能结果!此乃天佑少爷!但消息若走漏……”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怀璧其罪!
“所以,‘百草堂’的人……”沈清辞恍然。
“十有八九是对方派来探路的!”阿福肯定道,“少爷在州府扳倒的对头,势力盘根错节,其门下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对这类天材地宝嗅觉极其灵敏!他们必是听闻了风声,怀疑果子在清河镇出现,才派人前来查探!姑娘一家,如今已身处险境!”
周氏和沈厚德在一旁听得脸都白了,紧紧攥住了彼此的手。
“那……那可咋办啊?”周氏声音发颤。
阿福沉吟片刻,果断道:“为今之计,果子必须尽快秘密送往州府,交予少爷!留在镇上,夜长梦多!但运送途中,风险极大,需得万分谨慎,绝不能被对方察觉。”
他看向沈清辞,目光恳切而郑重:“沈姑娘,此事关乎少爷安危,也牵连姑娘一家平安。阿福需返回州府布置接应,无法亲自护送。这运送之责……阿福思来想去,唯有托付给姑娘,才最为隐蔽稳妥。姑娘可愿再助少爷一次?”
沈清辞的心狂跳起来。运送如此珍贵的宝物,前往危机四伏的州府?这任务何其艰巨,何其危险!但她看着阿福信任的眼神,想起陆景珩苍白的面容和往日的恩情,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阿福哥放心,清辞……万死不辞!”
“好!”阿福眼中闪过激赏,“姑娘大义!事不宜迟,我今夜便需赶回州府安排。三日后,会有人在州府南门外的‘十里坡’茶寮接应。接头的暗号是……”他凑近沈清辞,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又详细嘱咐了路上注意事项,如何伪装,如何应对盘查等等。
送走阿福,沈家小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决绝之中。
“他爹!阿辞她……她要去州府?这太危险了!”周氏急得直掉眼泪。
沈厚德也是满脸担忧,但看着女儿坚毅的眼神,他一咬牙:“娃她娘!别哭了!陆公子对咱家有恩,现在人家有难处,咱不能缩头!阿辞有主意,咱……咱得信她!爹陪你一起去!”
“不行!”沈清辞立刻反对,“爹,您和娘得留在镇上,铺子照常开,才能迷惑对方!我一个人目标小,反而安全。况且,阿福哥已经安排了接应,我会小心的。”
她好说歹说,才劝住父母。当夜,一家人几乎未眠,仔细商量着行程细节。沈清辞将几颗清心兰果用蜂蜡仔细封存,再裹上软布,藏在一个改装过的、带有夹层的普通点心食盒底层,上面装满寻常的茯苓糕和卤豆干作为掩护。
第二天,铺子照常营业,沈清辞则开始为出行做准备。她换上一身半旧干净的粗布衣裙,将头发简单挽起,看起来像个出门探亲的寻常人家姑娘。她对外只说是去邻县探望一位远房姨母,住几日便回。周氏和沈厚德强装笑脸,送她出门,眼底却满是担忧和不舍。
沈清辞挎着那个看似普通的食盒,告别父母,踏上了前往州府的路。她不敢走官道大路,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但路程稍远的乡间小道。一路上,她低着头,步履匆匆,心中紧绷着弦,留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起初一切顺利,田野寂静,偶有农人耕作,并无异常。然而,就在她离开清河镇地界,踏入邻县一片丘陵地带时,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总感觉,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远远地缀着她。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被盯上了?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里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