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郑师傅留下卤味拼盘的消息,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沈家连日来的阴霾。虽然郑师傅本人没给一句准话,但王掌柜那句“有戏”和郑师傅破天荒留下菜品的举动,足以让沈家二房欣喜若狂。
“他爹!你听见没?醉仙楼!郑师傅!留下咱的菜了!”周氏激动地拉着丈夫的胳膊,眼泪汪汪,“咱阿辞出息了!真出息了!”
沈厚德黝黑的脸上也笑开了花,搓着手在屋里直转圈:“好!好!我就知道咱闺女行!醉仙楼啊!那可是大地方!”
连沈安都感受到家里的喜气,抱着姐姐的腿仰头问:“姐,以后咱家的肉肉能卖到大酒楼里了吗?”
沈清辞抱起弟弟,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但狂喜过后,她比父母想得更远:“爹,娘,先别高兴太早。郑师傅只是留下了菜,还没说定呢。就算定下了,醉仙楼要的量肯定不小,咱们这小作坊,能供得上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周氏和沈厚德冷静下来。
“对啊!”周氏一拍大腿,“醉仙楼一天得用多少卤味啊?光靠咱娘俩起早贪黑,哪忙得过来?”
沈厚德也皱起眉:“后院那俩灶台,平时够用,真要供酒楼,怕是转不开磨啊!”
产能问题,成了摆在面前的第一道坎。但这道坎,是“甜蜜的坎”,是全家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忙不过来就想办法!”沈清辞眼中闪着光,“爹,咱们后院地方还宽敞,能不能再盘两个大灶?娘,咱们是不是得再请个可靠的人帮忙?光靠张婶子洗洗切切怕是不够了。”
“对!盘灶!请人!”沈厚德立刻来了精神,“我明天就去买青砖黄泥!请人……请谁好呢?”
周氏也盘算起来:“前街陈寡妇手脚麻利,人也老实,就是带着个孩子……要不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搭把手?工钱好商量。”
说干就干!第二天,沈家后院就变成了小型工地。沈厚德请了相熟的王老五师傅来指点,自己撸起袖子当小工,和泥砌砖,叮叮当当忙活起来。周氏则去找了陈寡妇,陈寡妇一听有长期稳定的活干,感激不尽,立马答应下来。
就在沈家紧锣密鼓地扩大生产时,好消息终于来了!三天后,阿福再次登门,这次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份简单的契书。
“沈姑娘,沈老板,恭喜!郑师傅和王掌柜对你们的卤味非常满意!决定先订一个月的量,每天需要卤豆干十斤,卤五花肉五斤,卤鸡爪三斤,还有那个柑橘银鱼冷碟,每日也要五份试卖!这是契书,你们看看,价钱比市价高两成,但要求每日卯时正(早上五点)前必须送到后厨,品质必须稳定!”
每天十八斤卤味外加五份冷碟!价钱还高两成!
这消息像炸雷一样,把沈家二房彻底震懵了!
周氏捂着胸口,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每……每天……十八斤?还……还加钱?”
沈厚德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契书,手抖得差点拿不住,眼圈都红了:“真……真定下了?醉仙楼……真定咱的货了?”
沈清辞的心也砰砰狂跳,她强压激动,仔细看了契书条款,确认无误后,郑重地对阿福说:“阿福哥,请您转告郑师傅和王掌柜,沈记一定按时按质,绝不负所托!”
送走阿福,沈家小院彻底沸腾了!周氏抱着女儿又哭又笑,沈厚德激动地满院子转圈,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的喜悦。连新请来的陈寡妇都替他们高兴得直抹眼泪。
狂喜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忙碌。每天十八斤的定量,像一座小山,压在了沈家每个人的肩上。天不亮,后院新盘的两个大灶就燃起了火苗。周氏和陈寡妇负责清洗处理大量食材,沈清辞掌控着三锅卤汁的火候和调味,沈厚德则负责劈柴、搬运等重活。整个后院热气腾腾,卤香四溢,忙得像打仗一样。
“他娘,豆干切好了没?这边锅快开了!”
“来了来了!陈嫂子,快把那一盆递给我!”
“阿辞,你看这锅肉汤色咋样?要不要再加点桂皮?”
“爹,柴火别断喽!火候要紧!”
一家人加上陈寡妇,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是轮流扒拉几口。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充实和喜悦的笑容。累,是真累!但心里是甜的!看着一盆盆卤味装盒,想着这是要送进堂堂醉仙楼的,那股自豪劲儿就驱散了所有疲惫。
沈清辞更是精益求精。她严格记录每锅卤汁的配料和火候,确保味道稳定。对柑橘银鱼冷碟,她反复试验焯水时间和料汁比例,力求做到银鱼鲜嫩不柴,柑橘香清新不抢味。
第一批货送出的那天清晨,沈厚德推着独轮车,车上装着码放整齐的食盒,像护送珍宝一样送往醉仙楼。全家人都站在门口目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沈厚德晌午回来,带回醉仙楼后厨“验收合格”的消息,大家才彻底松了口气,欢呼雀跃。
生意走上了快车道,收入肉眼可见地增加。周氏数钱时手都在抖:“他爹,照这个赚法,年底……年底聘礼的钱,说不定真能凑齐了!”
沈厚德憨厚地笑:“嗯!还能给咱阿辞和安安扯几尺好布做新衣裳!”
然而,就在沈家二房沉浸在忙碌和喜悦中时,沈清辞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这几天,她发现醉仙楼来取货的小学徒,眼神有些躲闪,交接时也不像以前那么利索。而且,她偶尔听到来铺子买卤味的熟客闲聊,说如意楼最近好像也在调整卤味配方,味道似乎比以前好了些。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沈清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醉仙楼的订单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依仗,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如意楼绝不会坐视他们崛起,肯定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这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沈家人才刚坐下歇口气,院门被敲响了。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陆府小厮阿福,他脸色有些凝重,没有像往常一样带东西。
“阿福哥?快请进,可是陆公子有何吩咐?”沈清辞心里一紧,连忙迎上前。
阿福走进来,看了看疲惫但精神振奋的一家人,压低声音说:“沈姑娘,沈老板,少爷让我来传个话。醉仙楼内部……似乎有人对与贵铺的合作有些微词,说是……用料寻常,价格却偏高,恐难长久。另外,如意楼那边,近日与醉仙楼一位采买管事走动颇勤……少爷让姑娘心里有个数,凡事早做打算。”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沈家二房心头的热火!
醉仙楼内部有异议?如意楼在挖墙脚?
刚刚看到的曙光,转眼间又蒙上了厚厚的阴云!
周氏的脸瞬间白了,声音发颤:“这……这可咋办?咱们……咱们这刚有点起色啊……”
沈厚德也急了:“阿福哥,陆公子可说了咋办吗?”
沈清辞的心也沉了下去,但她强迫自己镇定,对阿福郑重道:“多谢阿福哥,也请代我们多谢陆公子提醒。我们一定更加用心,把东西做得更好,绝不让人挑出毛病!”
送走阿福,小院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他爹,阿辞,”周氏带着哭腔,“咱们这生意,咋就这么难啊?刚爬出坑,又有人要把咱推下去!”
沈厚德蹲在地上,闷头不吭声。
沈清辞看着父母绝望的样子,紧紧握住拳头。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们不仅要应对繁重的生产压力,还要面对来自内部的质疑和外部的阴谋。这条通往醉仙楼的路,布满了荆棘。
但她没有退缩,目光反而更加坚定:“爹,娘,别怕!有人使绊子,说明咱们挡了别人的路!咱们更要争这口气!从明天起,咱们不光要保证量,更要在‘精’上下功夫!每一批货,都要做到最好!我就不信,真金不怕火炼!”
前路艰险,但沈家二房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必须在这“甜蜜的负担”和暗藏的危机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