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灰绿色雾气,毫无征兆地从聋哑谷幽深的入口汹涌而出,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刚刚踏入谷口范围的队伍。前一刻还能见到嶙峋山石与稀疏草木,下一刻,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捂住了口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混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甜腥气,混杂着尸体腐败的恶臭,直冲脑门。
“啊——我的眼睛!”一名走在最前列的年轻御林军士兵突然扔掉了手中的长矛,双手死死捂住面孔,指缝间渗出骇人的血水,身体筛糠般抖动。 “有鬼!有鬼在抓我!”另一个士兵惊恐地挥舞着腰刀,向着浓雾中看不见的敌人疯狂劈砍,刀刃险些扫到身旁的同伴。 “呕…”呕吐声此起彼伏,更多士兵面色发青,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手指痉挛地抠挖着自己的喉咙,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正沿着食道向上爬行。
百战精锐组成的御林军方阵,在这诡异瘴雾袭来的瞬间,竟如沙塔般濒临崩溃。混乱如同瘟疫飞速蔓延,恐慌挤压着理智。
“结圆阵!盾牌手向外!长矛手居中策应!闭紧口鼻,原地戒备!” 朱丹臣声嘶力竭的吼声穿透层层雾气,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这位身经百战的御林军统领挥舞着佩刀,像礁石般钉在开始骚动的队伍前方。
然而,瘴气的侵蚀远超想象。视觉扭曲,浓雾中同伴的脸庞变得模糊而狰狞;听觉错乱,尖锐的耳鸣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凄厉哭嚎和怨毒诅咒;触觉更生出恐怖的幻觉,裸露的皮肤如同被无形的针密密刺扎,又似冰冷的蛇信在肌肤上舔舐。
“太子爷!这瘴…不对头!” 朱丹臣的声音透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也开始传来阵阵麻痹。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每个士兵的心脏。
就在这人心溃散边缘,一道清朗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裂开乌云的霹雳,轰然炸响:
“临!”
段无咎一步踏出,身形挺拔如孤峰。他并未拔剑,只是右手捏了个玄奥的剑诀,竖于胸前。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磅礴浩瀚的“北冥真气”如同怒海狂涛般奔涌而出!
金色的气浪所过之处,那粘稠如胶的瘴雾竟被硬生生推开、撕裂!一个直径约莫三丈的半球形“净土”骤然形成,将段无咎及身后核心的诸女笼罩其中。混乱的士兵们被这清圣的金光照耀,心神为之一定,濒临崩溃的阵型勉强稳住。
“语嫣!瘴源为何?” 段无咎的声音沉稳如山,目光灼灼看向身侧。
王语嫣已被木婉清护在身后,她强忍着翻腾的呕意,秀气的鼻翼急速翕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气味差异。“甜腥如腐败血髓,隐有铁锈焦苦…是‘腐骨幽兰’!刺鼻恶臭中带着沼泽硫磺气,必是‘鬼面蛛涎’!还有…还有雨后泥土的腥气被刻意放大扭曲…是‘迷魂草’的孢子!丁春秋好毒的心思,这三毒相生相克,混合共生,寻常避瘴药根本无效!”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博览群书的智慧在此刻绽放光华,迅速判明瘴毒根源。
“小蝶!” 段无咎的目光转向另一侧。
“明白!” 蓝小蝶早已蹲下身,飞快地从她那个看似不大却内藏乾坤的百宝药箱里翻找。玉瓶、瓷罐、油纸包叮当作响。“腐骨幽兰主蚀血肉筋骨,鬼面蛛涎乱神智迷五感,迷魂草孢子随风入体催生幻觉!三者混合,霸道无比!”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动作堪比穿花蝴蝶。
只见她迅速取出三个青玉小碗,分别倒入散发着辛辣、清凉、芬芳气息的药粉。指尖捻动,药粉在她掌心急速混合,融合成一种奇异的淡紫色粉末。“语嫣姐,借你寒玉簪一用!” 蓝小蝶伸手道。
王语嫣毫不犹豫拔下发间那支通体晶莹、寒气萦绕的白玉簪。蓝小蝶接过,将手中的淡紫药粉均匀涂抹在簪体之上。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寒气仿佛被药粉催化,变得更加凛冽纯粹,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丝丝缕缕从簪上升腾而起。
蓝小蝶将寒玉簪递给段无咎,语速飞快又含有撒娇之意道:“太子爷!以此簪尖端,配合您的北冥真气,震碎药粉融入真气之中!药效随真气扩散,方能阻这三毒相生之势!”
段无咎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运指如剑,一道精纯至极的北冥真气灌注玉簪。“嗡!” 玉簪发出清越长吟,簪尖的淡紫药粉瞬间化为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寒芒的冰晶微粒!他手腕一震,玉簪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蕴含药力的冰晶微粒随着磅礴的真气,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北冥真气形成的“净土”边缘!
“滋滋滋…” 淡紫色的冰晶微粒遇到外围汹涌的瘴雾,如同滚油泼雪,剧烈反应!粘稠的灰绿色瘴气被迅速冻结、净化,发出连绵不绝的轻微爆裂声,一小片区域暂时变得清明!
“有效!” 朱丹臣振奋大吼,士兵们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然而,这瘴气仿佛拥有生命,外围的毒雾更加疯狂地汹涌扑来,弥补被净化的空间,甚至隐隐有将金色“净土”压缩的势头。段无咎眉头微蹙,维持如此大范围的北冥罡气和催发药力,强横如他,也感到了内力如潮水般消耗。
“王爷!这样下去不行!人力有穷,瘴气无尽!需寻脉络节点!” 一直闭目凝神,双手掐着奇特法印的叶蝉衣突然睁开双眸。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淡青色的气流在旋转。她纤细的手指不断点向浓雾深处不同的方位:“左前十五步,地气凝滞如死潭!正右七步,毒瘴翻涌最烈,状若泉眼!还有…正前方三十丈外,似有微弱但持续的吸力,引动瘴气流转!那里或为阵枢节点!” 她修习的是玄门感应天地气机之法,此刻成了黑暗中指路的明灯。
就在这时,钟灵怀里的闪电貂突然“吱吱”尖叫起来,小爪子指向叶蝉衣所说的“泉眼”方向,浑身银白色的毛发根根竖起,显得焦躁不安。
“小家伙说那里有活物!很多!很毒!” 钟灵立刻翻译道,小脸紧绷。
段无咎眼中厉芒一闪:“朱丹臣!护住语嫣和小蝶!蝶衣、婉清、钟灵,随我向前!蝶衣所指引方位!目标——瘴气泉眼!” 命令简洁有力。
“是!” 木婉清早已按捺不住,修罗刀铿然半出鞘,冷冽的杀气透体而出。
“殿下请放心!” 朱丹臣立刻指挥盾牌手收缩,将王语嫣、蓝小蝶和正在抓紧时间调配更多药粉的药师护在核心。
“貂儿,前面带路!” 钟灵轻轻一拍闪电貂。
段无咎深吸一口气,周身淡金色光芒再次暴涨,将木婉清、钟灵和叶蝉衣也笼罩在内。他手持闪烁寒芒的玉簪,如同擎着一柄破雾神剑,循着叶蝉衣的指引和闪电貂的警示,大步踏入前方更加浓稠、翻涌如同活物的瘴海!每一步踏出,玉簪挥洒,冰晶药粉混合着至阳至刚的北冥真气,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油脂,在无边毒瘴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仅容数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金色罡气之外,灰绿色的毒雾疯狂咆哮挤压,无数扭曲的毒虫幻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