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同于塌陷前那短促的机括声,它更加雄浑、更加磅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韵律,穿透冰冷的岩石和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整个洞窟的地面似乎都在这声音下微微震颤!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连王伯抵在黎阳咽喉的匕首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分。
“什么声音?!”苏玉衡霍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洞窟深处,那片散发着微弱幽绿光芒的区域后方。
萧景珩眼中也瞬间爆射出锐利的光芒,他强撑着身体,扶着石笋站了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声音来源。这绝非自然之声!如此规律的轰鸣,只能是庞大的人工造物!
“走!去看看!”苏玉衡当机立断,斩钉截铁的说道。无论是福是祸,这声音都是这绝境中唯一的变数!她不再看被捆住的黎阳,忍着左臂的剧痛,朝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迈开脚步。
萧景珩没有丝毫犹豫,默默跟上,每一步都牵动着内伤,但他眼神中的探究和警惕比身体的伤痛更甚。
“哼!小子,你给我老实点!”王伯见状,也顾不得再审问,一把将地上的黎阳粗暴地拽了起来,推搡着他,“走!你也去!要是敢耍什么花样,老子第一个宰了你!”他押着被反绑双手的黎阳,一瘸一拐地跟在苏玉衡和萧景珩身后。
小白狐也竖起耳朵,警惕地跟在苏玉衡脚边。
就这样,一行人如同受伤的困兽,在冰冷崎岖的地下岩石通道中艰难前行。通道是天然形成的溶洞,崎岖湿滑,布满尖锐的钟乳石笋。随着往溶洞深入慢慢移动,空气中一股混合着铁锈味、潮湿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油脂燃烧过的陈旧气息越来越浓。
而那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如同地底巨兽的心跳,震得人耳膜发麻,胸腔共鸣。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洞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洞壁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绿、幽蓝光芒的奇异矿石,如同星辰般点缀着这地底世界,提供了微弱但足以视物的光源。最令人震撼的,是空间中央——一片辽阔的地下湖泊!
整个湖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墨黑的深蓝,平静无波。而在湖水的中央,一个庞大无比、结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青铜机械装置,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半浸在湖水之中!那震耳欲聋、撼动地脉的“轰隆”巨响,正是从这巨兽的“体内”源源不断地传出!
巨大的齿轮,有的如同房屋般大小,虽锈迹斑斑,却依旧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动下,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粗如巨蟒、布满铆钉的青铜连杆,在齿轮的带动下,如同巨人的臂膀,以某种恒定的韵律上下起伏、前后推动。无数复杂精密的联动结构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蒸汽(或是某种冷凝的水汽?)从装置的缝隙中逸散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整个装置虽然已经锈蚀,但它那庞大且古老的身躯无不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超越时代的磅礴力量感!
“天……天啊……这……这是什么……”王伯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忘记了腿伤,也忘记了押着的黎阳,张大了嘴,喃喃自语,手中的匕首不自觉地垂了下来。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宏伟的景象!
苏玉衡和萧景珩同样心神剧震:如此庞大而精密的机械,却深藏在这死亡沙海的地底,它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何人所建?与云中城,与九鼎之秘,是否有关联?
“声音……是从那东西下面传来的!”萧景珩强压下心头的震撼,目光仔细扫视着湖中央那轰鸣运转的青铜巨兽,试图找出声音最核心的来源。他注意到湖底深处,靠近巨大装置的基座附近,似乎有更强烈的光芒和水流搅动的迹象。
王伯此时回过神来,他先是帮苏玉衡把脱臼的左臂接好,然后将自己受伤的左腿固定好,接着看向了那深不可测的黑水,咬了咬牙定下心,“主家,你们在这等着,老奴水性尚可,我下去看看……”说着就要解开外袍。
就在此时!“呵呵呵……恭候多时了,各位。”
一个嘶哑、低沉、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掌控一切的从容,突兀地在众人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那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直入每个人的耳中!
苏玉衡、萧景珩、王伯,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比这地窟寒意更甚的杀机笼罩全身!他们猛地转身!
只见众人来时的那个溶洞通道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全身裹在宽大的墨色斗篷里,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只露出两只深不见底眼眸的惨白鬼面!鬼面在洞壁幽绿矿石的光芒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釉光。腰间,一块边缘雕刻着扭曲诡异符文、非金非木的黑色木牌在斗篷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鬼蜂令!”王伯瞥见那木牌,猛地想起什么,惊呼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黎阳,一脸难以置信。
苏玉衡此刻也是一脸懵,如果眼前的鬼面人是鬼蜂,那黎阳是谁?那晚他为什么承认自己就是鬼蜂?无数的疑问再次充斥在她的脑中。而萧景珩的脸上则是露出一副了然之色:看来黎阳确实不是鬼蜂,结合那张纸片上的内容和当时寨子里的那场血斗,真正的鬼蜂看来就是……随即他再次看向了鬼面人。
“呃啊——!”
突然,一声痛苦到极致、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嘶嚎,猛地从被王伯押着的黎阳口中爆发出来!
他双眼死死盯着通道口那个鬼面人,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限,充满了难以置信、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极致痛苦和……彻底崩塌的绝望!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阿……阿爹……?”黎阳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泣血的颤抖和最后一丝微弱的、祈求般的确认。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惨白鬼面,仿佛想穿透那冰冷的面具,看清后面那张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的脸!那腰间的鬼蜂令牌……那毫无二致的身形……还有这沙哑的嗓音……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情地印证着一个他死也不愿相信的事实!
斗篷下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面具后的目光,冰冷的扫过痛苦嘶嚎、濒临崩溃的黎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此时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残忍。
“轰隆——!”
湖心中央,那庞大的青铜机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更加沉闷雄浑的巨响,巨大的齿轮猛地加速转动了一下,激起一片更大的水花。幽暗的光芒在水面跳跃,映照着岸边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庞,以及黎阳心中那彻底碎裂的世界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