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寸寸崩裂,如同被巨力撕碎的琉璃穹顶,化作漫天碎屑飘散。
天道锁灵阵图,这件象征着玄门无上权威与绝对统治的法宝,在三十六道幽蓝震荡波的精准轰击下,哀鸣着化为齑粉。
那七十二名结阵的执法长老,如遭雷噬,齐齐喷出一口逆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们脸上布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荒谬的景象。
尤其是那名被林玄锁定为阵眼的七号符将,胸前的护体金光早已炸裂,法袍被震得褴褛不堪,他面如金纸,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塔顶那个宛如神魔般的身影。
然而,阵法崩解的冲击,远不如另一件东西带来的震撼。
随着七号符将怀中一个古朴木匣的爆开,一本线装的册子冲天而起,被狂暴的灵流卷得书页分离,漫天飞舞。
“那是什么?”有眼尖的村民颤声问道。
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一张张泛黄的书页,如同无数冤魂的控诉,缓缓飘落。
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上面用朱砂写就的一个个名字。
“王二狗,根骨七品,丙寅年三月封灵……”一个识字的老者,用尽全身力气念出了离他最近的一页上的文字,声音嘶哑而颤抖。
人群瞬间死寂。
王二狗!
那不是三十年前村里最有天赋的孩子吗?
据说上山采药失足摔死了,怎么会……
“李翠花,水木双灵根,乙丑年九月封灵……”
“张铁柱,天生霸体,庚申年腊月封灵……”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曾经被村民们惋惜、悼念的“夭折的天才”,此刻,他们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这本罪恶的册子上!
每一行字的背后,都是一个被强行剥夺了未来的绝望灵魂。
封灵名册!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玄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阿牛!他们说他是被妖兽叼走的!原来……原来是你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指着那些重伤的执法长老,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嘶吼。
“我爹!我爹的名字也在这上面!难怪他郁郁而终,临死前还说自己是个废物!”一个壮汉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真相,以最残酷、最赤裸的方式,被揭开了。
玄门维持了数百年的“天道裁决”的谎言,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所谓的“资质不佳者自然淘汰”,所谓的“天命所归”,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们不是在维护天道,他们是在窃取天赋,禁锢未来!
愤怒、悲伤、绝望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谷。
村民们不再是畏缩的羔羊,他们的眼神里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死死地盯着以玄尘子为首的一众玄门修士。
玄尘子浑身剧震,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无坚不摧的天道锁灵阵,竟会被一个他眼中的蝼蚁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破解。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这本被他视为最大机密的封灵名册,竟会公之于众!
根基!玄门的根基在动摇!
“孽障!你……你竟敢……”玄尘子指着林玄,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玄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罪证纸页中,缓缓踏剑而起。
他没有理会脚下群情激奋的村民,也没有看那些面如死灰的长老,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跨越百丈距离,牢牢锁定了玄尘子。
三息腾空,剑影如虹。
他悬停在玄尘子面前,周身环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破风刀意,那是林刀的馈赠,此刻化作了他无形的威压。
“我说了,我要用你们锁天的规矩,打出一个窟窿。”林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玄尘子,你锁得住灵根,锁不住人心;你压得住灵气,压不住万界的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万界共鸣:破阵之举,揭露玄门伪善,引动百名被封灵者怨念共鸣,万千村民心意共鸣……】
【共鸣值+32(破阵共鸣)】
林玄的视线微微下移,看向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面板。
【共鸣值:87\/100】
只差十三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目光穿过玄尘子惊怒交加的脸,望向了远处山林中,柳青衣藏身的那片树影。
“还差最后一步……”他心中轻语。
山林间,柳青衣透过枝叶的缝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当她看到那些写满名字的书页如雪花般飘落时,她的娇躯忍不住微微一颤,脸色比山间的雾气还要苍白。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递出的那枚玉简,不仅仅是阵法的弱点,更是点燃整座火山的火星。
她背叛了师门,背叛了养育她长大的掌门。
可是,当她看到那些村民们悲愤欲绝的面孔,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时,她心中的负罪感,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或许,从师父让她去监视林玄,并告诉她“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的某些东西,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玄门,早已不是她想象中那个替天行道的光明之所。
她的指尖,紧紧握住了袖中另一枚小巧的传音玉符。
那是师门最高级别的警讯玉符,一旦捏碎,方圆千里内的玄门分舵都会在第一时间收到警报,甚至会惊动闭关的太上长老。
是保全师门最后的颜面,还是……让这片天,彻底塌下来?
她望着那个悬于半空,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玄门的背影,
山谷中,对峙仍在继续。
“一派胡言!”玄尘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厉声咆哮,试图用声音压下自己的心虚和恐惧,“此乃本门机密,尔等凡夫俗子,岂知天道运转之奥秘!这些人灵根驳杂,强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祸乱苍生!本座封其灵根,是为他们好,是为天下苍生计!林玄,你这魔头,蛊惑人心,颠倒黑白,今日,本座定要替天行道,将你诛杀于此!”
他强行催动体内残余的灵力,一把金光闪烁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剑气纵横,却明显外强中干。
林玄冷笑一声,甚至懒得再与他辩驳。
真相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缓缓降下身形,落在了共鸣塔的塔顶。
铁疤、苏青竹、周小虎等人立刻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与崇敬。
“林玄大哥,我们……”铁疤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玄抬手,制止了他。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而是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捡起亲人名册、或哭或怒的村民,看着那些动摇、迷茫的玄门弟子,也看着远处色厉内荏的玄尘子。
胜利的欢呼声如浪潮般涌来,一声高过一声,汇聚成对他的拥戴和对玄门的声讨。
然而,就在这股狂热的声浪达到顶峰之时,林玄的心头却突兀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这感觉极其细微,仿佛是激昂的交响乐中一个错乱的音符,稍纵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终结。
仿佛一曲延续了千百年的古老乐章,在此刻悄然奏响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微弱的尾音。
这尾音,微弱到几乎被胜利的喧嚣所掩盖,却又带着一种源自岁月尽头的苍凉与死寂,精准地刺入了他的感知深处。
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股奇特的共鸣衰减,源头在何处?
他的目光穿透欢呼的人群,越过一排排简陋的屋舍,望向了村落最深处,那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