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午夜,如同一块吸饱了墨汁的海绵,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个角落。西翼那间废弃的理疗室,此刻却成了欲望与权力悄然媾和的温床。空气中弥漫着陈旧布料、淡淡霉味,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的、属于活人身体的温热气息。
陆烬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蒙尘的治疗床边,白大褂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看不清眼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冰冷的秩序。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先进来的是那个总在夜间游荡的年轻护工,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油滑而警惕的神情,像一只在阴影里觅食的鼬鼠。紧接着,阿弃被他半推半搡地拽了进来。阿弃瘦削的身体紧绷着,眼神混乱,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的手腕上,依稀可见之前绷带留下的浅痕。
护工反手轻轻带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朝陆烬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用力将阿弃推到治疗床前。
“陆医生,人带来了。”护工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讨好的意味,“这小子最近不太安分,总在林先生那边转悠,得……好好‘疏导疏导’。”
陆烬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冰冷的目光扫过阿弃颤抖的背影。“疏导?”他重复这个词,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认为,用什么方式‘疏导’最有效?”
护工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残忍和暧昧的笑容。“这小子,吃硬不吃软。得让他明白,在这里,谁说了算。”他边说,边上前一步,一只手粗暴地按住阿弃的肩膀,另一只手却用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轻柔,拂开阿弃后颈上汗湿的头发,露出下面一小片苍白的皮肤。“您看,细皮嫩肉的,就是欠收拾。”
阿弃猛地挣扎了一下,像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发出压抑的低吼。但护工的力量远胜于他,将他死死按在原地。
陆烬终于转过身。他走近几步,目光如同手术刀,在阿弃身上来回扫描,从紧绷的脊背到微微颤抖的小腿肚。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耐受度和可塑性。
“暴力是最低效的控制手段。”陆烬的声音依旧冷静,他伸出手,没有触碰阿弃,而是拿起了治疗床边推车上的一支未拆封的镇静剂注射器,在指尖灵活地把玩着,“真正的掌控,在于理解他的恐惧,并成为他恐惧的……唯一来源,或者,唯一的缓解途径。”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缓缓缠绕上阿弃的神经。阿弃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他感到一种比拳头更可怕的窒息感。
护工似乎领会了陆烬的意图,笑容变得更加猥琐。“还是陆医生高明。”他凑近阿弃的耳边,热气喷在敏感的耳廓上,“听见没?陆医生能让你好过,也能让你……生不如死。乖乖听话,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总往林先生那儿跑的女医生的事儿,都说出来。”
就在这时,理疗室另一侧连通着旧档案室的小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门缝里,隐约有身影晃动,似乎有人在暗中观察着室内的一切。是陈医生?还是其他什么人?这不确定的窥视感,为原本就紧张的二人戏码,又增添了一层更复杂的阴影。
陆烬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那扇小门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但他并未点破。他手中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光下闪烁着寒芒,对准了阿弃手臂上清晰的血管轮廓,却又悬而不落。
“选择权在你。”陆烬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是继续无谓地挣扎,沉沦在你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里,还是……”他顿了顿,针尖又靠近了一毫米,“学会接受一种……更高效的秩序。一种能让你接近你想接近的,保护你想保护的……秩序。”
阿弃的瞳孔在恐惧中放大。他看看陆烬手中冰冷的针尖,又感受到身后护工充满压迫和侮辱性的钳制,再想到那扇门外可能存在的、更未知的危险……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所有的挣扎,似乎都只是加速了自己的毁灭,或者……导向一种更可怕的、被重新定义的“生存”。
在这间充满尘埃与欲望的暗室里,一场关于驯服与臣服的危险游戏,正以最隐晦也最残酷的方式上演。而阴影中的窥视者,则如同潜在的导演,默默注视着舞台,或许正在酝酿着下一场更惊人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