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刚挤进排水管,突然停住了。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并非撞到硬物的声音,而是有人倒在沙地上的动静。
白幽倒下了。
他没多想,先将阿澈塞进管道深处,随即自己爬了出去。那只狼不见了。风沙扑面而来,他眯起眼,一把抓住白幽的肩膀,用力往里拖。她的斗篷已经破损,血从肋下渗出,滴落在沙地上,留下几处暗红的印记。
“撑住。”季延低声说,咬着牙将她拽进通道。
三人挤在狭窄的管道里,呼吸声混杂着风沙敲打铁管的声响。阿澈靠在季延怀里,牙齿不停打颤,手紧紧攥着胸前那块木牌。木牌滚烫,像刚从火堆中拾起的石头。
远处的沙暴中,亮起数对猩红的眼睛。
一、二、三...至少七八只。
头狼停下脚步,蹲坐在地,微微偏头,仿佛在等待某种指令。其余的狼散开阵型,缓缓围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季延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空了。扳手也不见了踪影。此刻他手中一无所有。
白幽倚在他肩上,声音微弱:“走...别管我。”
“闭嘴。”季延咬紧牙关,“还没输。”
话音未落,阿澈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木牌猛然一震,随即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
那光不似灯火,也不像闪电,倒像是太阳骤然炸裂。光芒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球形屏障,将整个出口笼罩其中。
冲在最前的两只狼被掀翻,翻滚着跌入沙堆。后面的狼纷纷后退,有的哀鸣一声转身逃窜。头狼仰头凝视着屏障,眼中闪过一丝惧意,随即跃入风沙,消失不见。
护盾只维持了不到三分钟。
光芒渐渐消散,重新收回木牌之中。阿澈身体一软,头无力垂下,嘴唇发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阿澈!”季延拍打他的脸颊。
孩子毫无反应。
他抬起左手,按下腕表。蓝光闪烁两下,屏幕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非标准能源波动】
【编码格式匹配旧文明‘种子计划’核心协议】
【能量输出受限于载体稳定性】
季延盯着这行字,手指微微发抖。
这块木牌...不只是信物那么简单。
它能回应指令,释放能量,还能自动防御。系统提示它与“种子计划”有关——那是旧时代末期启动却最终失败的秘密项目。
他低头看向昏迷的阿澈,又看了看白幽苍白的脸。血仍在流淌,虽已减缓,但若再拖延下去,终究会撑不住。
不能再等了。
他将阿澈背起,一手托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扶住白幽:“听得见就点头。”
白幽眨了两下眼。
“好,能走就行。”季延深吸一口气,“我们走。”
排水管出口已被沙土掩埋大半,只剩一条缝隙。他放下阿澈,折断一根金属条当作撬棍,插入缝隙下方,用力向上顶。沙土哗啦落下,迷了眼睛,他只能一点一点清理出空间。
白幽靠着管壁,用弓支撑身体,缓慢挪到前方。她始终沉默,目光却一直盯着外面,手中紧握最后一支箭。
终于,头顶透进一丝昏黄的光。
季延先把阿澈推出去,转身拉白幽出来。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季延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狂风立刻扑来,裹挟着沙粒砸在脸上生疼。天空呈灰黄色,沙暴正盛,十米之外便看不清轮廓。风向西北,恰好遮掩了他们的身影。
“跟紧我。”季延背起阿澈,让白幽抓住他夹克的后摆,“别松手。”
三人连成一线,在沙地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陷入松软的沙层,拔出时格外费力。阿澈压得他肩膀发麻,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那些狼不会轻易放弃。刚才那一击只是震慑,而非终结。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身后再无动静。
季延放慢脚步,回头看向白幽。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却仍死死握着那支箭,指节泛白。
“你还行吗?”
她点头:“只要...不让我躺下。”
季延不再多问,继续前进。风势更猛,几乎站不稳。他抬手护住阿澈的头部,唯恐沙粒灌入口鼻。
这时,腕表轻轻震动了一下。
电量图标闪烁两下,随即变黑。
系统关机了。
他连按几次按钮,毫无反应。这块表依靠稀有零件运行,如今彻底断电。
但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们必须赶在下一次袭击前找到藏身之处。七号基地还在前方约五公里,穿过这片废区就能看见围墙。
可白幽的状态,恐怕撑不到那里。
季延正思索着,阿澈忽然动了。
“季延哥...”他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有人在叫我。”阿澈皱眉,手抚着木牌,“不是声音...是...心跳一样的感觉。”
季延心头一紧。
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是在议会大厅地缝喷出孢子的时候。那时木牌发热,阿澈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蹲下身,直视孩子的眼睛:“你能分清方向吗?”
阿澈闭眼片刻,指向东南方:“那边...有个地方,让我胸口发闷。”
那是周崇山实验室的方向。
季延沉默片刻,摇头:“现在不去那儿。”
“可它一直在响...”阿澈小声说,“像钟一样,一下一下地敲。”
季延重新背起他,语气坚定:“等你有力气再说。”
白幽一直未语,此时开口:“如果这牌子真能保护我们...下次能不能撑久一点?”
季延看了她一眼:“它不是开关,是保命用的。用一次,伤一次。”
“所以他才会这么累?”白幽轻声问。
季延点头:“身体承受不了那种能量。再强行使用,可能会毁掉根本。”
白幽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箭握得更紧。
风势稍减,露出一段倒塌的墙体。那是旧城区的边界,再往前便是基地外围警戒区。只要穿过这片废墟,就有机会混入夜间的补给车队。
“快到了。”季延提醒他们,“坚持住。”
他们踩过碎裂的水泥板,绕开塌陷的坑洞。在一座废弃岗亭旁,半辆装甲车倾倒在地,车门敞开,内部空无一人。
季延正欲绕行,忽然察觉异样。
车底阴影中,有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不是雨水——这种天气不可能下雨。
他蹲下身,伸手触碰地面。
黏腻。
还带着一股腥臭。
白幽也闻到了。她抬手示意停下,目光死死锁定车厢内部。
季延轻轻放下阿澈,抽出小刀,缓缓靠近车门。
就在他探头的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然从车内扑出!
是个男人。
准确地说,曾经是人。
他双眼浑浊发白,脖子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指甲化作漆黑钩爪,直朝季延面部抓来。
季延侧头闪避,反手一刀划过对方手臂。皮肉绽开,流出灰绿色的液体。
是变异体。
而且是近距离感染的那种。
它动作僵硬却力道惊人,扑空后立即再度猛扑。季延被逼退两步,脚下踩到碎石,险些摔倒。
白幽搭箭拉弓,刚举起手,肋下的伤口撕裂,冷汗瞬间冒出。她咬牙瞄准咽喉。
箭矢离弦。
“噗”的一声,正中脖颈。
变异体晃了晃,未倒,反而发出嘶吼,继续冲来。
季延猛地跃起,一脚踹中其胸口。骨裂声响起,那人终于倒地,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他喘着气回头:“你怎么还敢用力?”
白幽倚着装甲车,脸色更加难看:“不用力...怎么活?”
季延没说话,迅速搜查尸体。衣服上有基地后勤部的标识,口袋里一张残缺的任务单写着:“b7区物资交接”。
说明这里有补给队经过。
也意味着,通往基地的路尚未完全中断。
他扶起阿澈,准备继续前行。孩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别从那边走。”
“哪边?”
“有眼睛。”阿澈指向东南方向,声音发抖,“好多眼睛...在地下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