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喝到第一口生水时,我就觉出不对——本该清冽的水带着股土腥味,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漱了口都没压下去。
末世第三年,小区的临时净水机是命根子,从去年冬天用到现在,滤芯换过三次,从没出过这种问题。我把剩下的水倒进透明杯里,杯底沉着细小的沙粒,在晨光里泛着灰。
抓起挂在门后的帆布包(里面总装着扳手、手电筒和半块压缩饼干),我直奔小区西南角的净水站。
铁皮搭的棚子被昨晚的沙尘暴刮得歪了半边,帆布罩子破了个大洞,沙粒堆在机器表面,像覆了层薄霜。
掀开罩子,净水机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黄色,不是正常工作的绿色,泵水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像喘不上气的老人。
“江若尘!你也来查净水机?”
身后传来女主播的声音,她穿着浅粉色的旧卫衣,袖口沾着沙粒,怀里抱着那只上周救回来的浅棕色流浪狗,小狗爪子搭在她的臂弯里,“我早上给爷爷接水,发现水里有沙,还以为是桶没洗干净,换了三个桶都这样!”
我蹲下来,打开机器侧盖,里面的滤芯外壳已经变形,滤网上缠着不少泥沙和枯草,甚至还有半片碎铁皮——肯定是沙尘暴把附近废弃建筑的碎料吹进了进水口,堵了滤芯还刮坏了外壳。
“得换滤芯,”我摸了摸变形的外壳,“而且外壳得补,不然还会进沙,咱们的备用滤芯只剩最后一个了。”
女主播的脸瞬间白了:“只剩一个?那用完了怎么办?上次去东边废弃水厂找滤芯,来回走了整整一天,还差点被沙暴困住……”
她怀里的小狗像是察觉到紧张,用头蹭了蹭她的下巴,发出小声的“呜呜”声。
“先告诉大家,别再用生水,”我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苏晴姐,大叔,工装大哥,净水机出问题了,滤芯堵了还坏了外壳,速来净水站!”
苏晴和她男人来得最快,苏晴穿着米白色的旧针织衫,外面套着防刺背心,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末世后她就习惯记录所有物资消耗,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3月12日,换净水滤芯1个”“4月5日,补充压缩饼干20包”。
她男人扛着个旧铁皮桶,浅灰色休闲西装的肘部磨出了洞:“我们刚把爷爷的水烧开,正想过来看看,备用滤芯我带来了,在桶里。”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紧随其后,他手里举着根粗木棍,棍尖削得尖尖的——是出门必带的防身工具,棕色夹克上沾着草屑:“我刚在小区外围巡逻,看见净水站这边有沙堆,还以为是风刮的,没想到机器坏了!要不要去上次那间废弃超市找找?说不定还有备用外壳零件。”
“我去看看机器内部。”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过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露着半截万用表,他蹲在净水机前,指尖拨开缠在滤网上的枯草,“泵没坏,就是滤芯外壳的密封垫磨破了,得找块橡胶垫替换,不然换了新滤芯也会漏水。
废弃超市里有旧洗衣机,洗衣机的密封垫应该能用。”
事不宜迟,我们分了工:苏晴和爷爷留在小区,清点剩余的干净水,给每户分定量;女主播想跟着去,怕路上遇到小动物需要照顾,便抱着小狗跟我、大叔、工装男一起出发;苏晴的男人则守着净水机,防止有人误碰机器。
出小区的路不好走,沙尘暴过后,路面堆着半尺厚的沙,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从沙里拔出来。
浅棕色的小狗起初还乖乖趴在女主播怀里,走了半小时就开始不安分,爪子扒着帆布包,鼻子不停嗅着空气——它之前跟着拾荒者跑过不少地方,或许比我们更熟悉这片废弃区域。
“前面就是废弃超市了!”
大叔指着远处的轮廓,那栋两层楼的建筑塌了一半,招牌“惠民超市”的字样只剩“惠民”两个字,玻璃全碎了,沙粒从门口灌进去,在地面堆成小丘。
工装男先摸了进去,手里举着打开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货架:“小心点,二楼的楼板可能还会塌。”
超市里弥漫着霉味和沙粒的土腥味,货架倒了大半,上面的零食袋早就空了,只剩下生锈的罐头盒和破碎的包装袋。
我们分头找洗衣机——工装男说旧洗衣机大概率在二楼家电区。
刚上楼梯,就听见“喵”的一声轻叫,从一堆废弃纸箱后面传出来,带着点委屈。
“是猫!”
女主播立刻放轻脚步,小狗也安静下来,只是耳朵竖得笔直。
工装男用手电筒照过去,纸箱堆里缩着三只半大的小猫,毛上沾着灰尘,眼睛亮得像碎玻璃,旁边放着个空的牛奶盒,显然是饿坏了。
“先找密封垫,找完再来救它们。”
大叔压低声音,怕惊到小猫,也怕惊动附近可能存在的拾荒者。
家电区在二楼最里面,积的沙比楼下少些,一台旧双缸洗衣机斜靠在墙边,外壳锈得掉了漆,却还没完全散架。
工装男蹲下来,用扳手拧开洗衣机的后盖,里面的密封垫还完好,橡胶质地没老化。
“正好能用,”他小心地把密封垫取下来,放进工具包,“再找找有没有多余的滤芯,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翻遍了整个家电区,只找到半盒没用过的过滤棉,却在一楼的日用品区发现了惊喜——货架最底层藏着两包未开封的净水机滤芯,包装虽然受潮,却没破损。
“运气不错!”
大叔把滤芯塞进帆布包,“够咱们用一阵了!”
回去的路上,女主播抱着三只小猫,小狗跟在她脚边,时不时用鼻子蹭蹭小猫的爪子。
沙尘暴又起了苗头,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走到一半,我的鞋陷进沙坑里,拔了半天没拔出来,大叔过来帮忙,两人一起用力才把鞋拽出来,鞋底沾着厚厚的沙:“再走快点,沙暴要大了!”
赶回小区时,夕阳已经沉到废弃高楼后面,天边染着灰红的光。
苏晴在净水站门口等我们,手里拿着个搪瓷杯,里面是烧开的水:“快喝点水,爷爷帮你们看着小动物,在凉亭里呢。”
工装男没歇气,立刻拆开新滤芯和密封垫,蹲在净水机前更换。
他先把旧滤芯拆下来,用刷子清理机器内部的沙粒,再把新密封垫贴好,最后装上新滤芯,动作熟练得像闭着眼都能做。
“通电试试。”
他按下开关,净水机的指示灯慢慢变绿,泵水的声音变得平稳,没有了之前的卡顿。
接了第一杯过滤后的水,我递给爷爷,他抿了一口,眼里露出点笑意:“是以前的味道了,清冽。”
女主播把三只小猫放在铺了旧毛巾的纸箱里,小狗凑过去,趴在纸箱旁边,像个小保镖。
晚上分完水,大家坐在凉亭里,借着应急灯的光清点物资:新找的两包滤芯、半盒过滤棉,还有剩下的干净水够小区用五天。
大叔咬着压缩饼干,指了指远处的沙暴:“明天我再去趟废弃水厂,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滤芯,总不能一直靠运气。”
工装男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净水机的结构图:“我想试着改装一下滤芯,用过滤棉和咱们小区种的薄荷根,说不定能延长滤芯寿命,薄荷根能吸附杂质,之前爷爷种的薄荷就试过。”
女主播抱着小狗,摸了摸纸箱里的小猫:“以后它们就是小区的‘巡逻队’了,小狗鼻子灵,小猫能钻缝隙,说不定能帮咱们找物资。”
爷爷坐在旁边,打开那台旧收音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播报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让凉亭里的气氛松快了些。
他喝了口干净的水,轻声说:“末世难,可咱们有干净水,有小动物,还有彼此,就比很多人强了。”
我看着应急灯暖黄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落在三只小猫和一只小狗身上,心里忽然踏实下来。
末世里的“惊心动魄”,从来不是对抗凶狠的拾荒者,而是发现净水机故障时的慌,是在沙暴里找零件的急,是看见被困小猫时的软。
最后都变成了手里那杯清冽的水,怀里温热的小动物,还有那句“明天我再去趟水厂”的惦记。
风还在刮,沙粒打在凉亭的铁皮顶上,发出“嗒嗒”的声。
我把新找的滤芯放进物资库,在笔记本上写下“4月18日,净水机修好,新增滤芯2包,密封垫1个,救小猫3只”。
抬头时,看见女主播正给小狗和小猫喂碎饼干,大叔在检查防身用的木棍,工装男在画改装滤芯的图纸,爷爷则在收音机旁轻轻哼着老歌。
末世还没结束,沙暴或许明天还会来,滤芯总有用完的一天,但此刻凉亭里的光、手里的水、身边的人,已经足够撑过今晚,撑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