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柳含香,这位在锦衣卫中,令宵小闻风丧胆的妖媚女镇抚使,听到这声召唤,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打了个突,暗自叫“苦”。她深知自家这位爷的脾性,方才那动静……万一爷兴致未尽,自己这贸然闯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又要被拉着“深入探讨”一番公务?想到此处,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期待与腰肢酸软的异样感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悄悄按了按自己纤细却柔韧有力的腰肢,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前几日留下的酸痛感。一张妩媚的俏脸,瞬间飞起两朵红云,艳若桃李。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定了定神,这才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屋内还弥漫着一丝未曾散尽的暧昧暖香。柳含香目不斜视,快步走到床榻前数步远站定,自然不忘娇媚的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儿。
李珩已基本整理好仪容,只是脸色因方才的剧痛还有些发白,他顾不上旁的,急声问道:“白无咎人呢?现在何处?那刺客如何了?”
柳含香收敛心神,清晰回禀:“锦衣卫衙门刚刚派了快马,上山来报的信儿。白无咎于昨日傍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押着那女刺客回到了锦衣卫总衙。那贼婆娘,已被关进了诏狱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秘牢之中,专等爷您得了空,亲自去处置。”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几分感慨与敬佩,“自打年前爷您在大报恩寺,遭了那贼婆娘暗算受伤,让她侥幸逃遁后,白镇抚使就彻底红了眼。他把手下所有精于追踪、刺探、缉捕的好手,像撒网一样全撒了出去,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揪出来!为此,他连年都没回自己府上过,听说这一个月风餐露宿,折损了好些得力的人手,经历了几番恶斗,总算是不负他一片苦心,硬是真把那贼婆娘给锁了回来!”
听着柳含香的叙述,李珩眼前仿佛浮现出白无咎那阴鸷冷峻的脸上,布满风霜与杀气的模样。他静静地听着,胸中那口自受伤以来就憋着的郁气,似乎随着这消息的传来,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丝冰冷的、带着掌控一切意味的笑容,缓缓在他嘴角扬起,如同寒冰初绽。
“好!好个白无咎!干得漂亮!这回,我得给他好好请功。” 李珩轻轻抚掌,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那笑容变得更深,也更令人捉摸不透,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整个局势做出宣判:
“看来,忠顺王,还得在诏狱接着住个把月。” 那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之意。
上元节的热闹喧嚣,如同山下渐次熄灭的彩灯,在山顶别院中只余下零星的暖意与一丝慵懒的余韵。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烟火燃尽后的淡淡硝石气息,混合着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冽。李珩站在廊下,望着仆役们将最后几盏精巧的宫灯小心收拢入库。他深吸一口气,那冷冽的空气钻入肺腑,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也让他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
伤口处的结痂已然硬实,内里新生的皮肉在缓慢生长,牵拉时仍有隐痛,但行动已无大碍。皇帝虽体恤,早早准了他安心在山上养伤,不必理会衙门俗务,锦衣卫那一摊子事也暂由尚有道坐镇主持。然而,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始终压在他的心头——诏狱最深处,忠顺亲王父子。
自那日被“请”进诏狱,忠顺王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漩涡,吸引着朝堂上无数暗流涌动。皇族宗亲、勋贵旧臣,乃至一些看似中立的朝堂官员,这些日子轮番在皇帝面前或明或暗地求情、施压,甚至隐隐带着威胁的口吻,质疑锦衣卫无端扣押亲王、藐视宗法。皇帝虽未松口,但那无形的压力,已如阴云般笼罩。
就在上元节前日,皇帝派了刑部尚书韩昭,这位素以铁面着称的老臣,专程顶着风雪上山,名为探视伤情,实则言语间充满了试探与催促。
“李大人,”韩昭当时端坐客位,浓密的眉毛紧蹙,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珩,“忠顺亲王身份贵重,羁押于诏狱已近月。陛下虽信重大人,然国法昭昭,宗室体统亦不可轻忽。不知大人手中,可有……实据?”那“实据”二字,咬得极重,带着刑名老吏特有的审慎与不容回避的质询。
李珩当时只以伤重体虚、尚在追查为由,滴水不漏地将韩昭挡了回去。但他深知,皇帝的耐心,朝堂的喧嚣,都不会再给他更多安逸养伤的时间了。忠顺王这尊“佛”,不能再无声无息地供在诏狱里了。他必须去面对,去破局。
“黑云。”李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如同从阴影中凝聚而成,黑云那高大沉默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侧,躬身抱拳:“爷。”
“车备好了?”李珩的目光越过庭院的重檐叠瓦,投向山下那座隐在薄雾中的巍峨皇城,“咱们先行一步进城,上衙。”
“是!”黑云应声干脆,转身大步离去,行动间悄无声息,却自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
墨羽和崔樱夫妇已先行一步出了门,他们今日要启程去新京,同时启程的还有古丽娅一边
院子里,麝月嫣红正指挥着一众丫鬟仆妇们在给太太、姨娘们收拾衣裳首饰;可卿领着一众妻妾送到门口。感受着这满院关切的目光,心中那股因朝堂纷扰而生的冷硬,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你们也收拾好换洗的衣裳,尽快下山,往后咱们要在城中府宅住些时日了。”
“是,珩郎放心,妾身等,随后就动身,在家里等爷散衙。”宝钗微微颔首。
“哈哈……,好!为夫会尽早回府,今儿夜里我要吃鱼!”李珩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反正这一堆女人,都是他的妻妾,撩一个是撩,撩一群也是撩,一句话撩一群,那效果……爽!十几个女人一起轻啐,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都能跟下雨似的。
坐进铺着厚厚狐裘的车厢内,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仅仅是上车,对尚未痊愈的身体而言,已是小小的负担。
“走吧。”李珩直接歪在已在车厢里坐着的冷月大腿上,对方立刻就揽住了他的头。不是怕他会觉得颠簸,而是怕他下口咬人。将黛玉给的手炉抱在怀中,闭上眼,感受着车轮碾过山道石板的轻微震动。
忠顺王那张看似儒雅、实则深藏阴鸷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皇族宗亲的施压,勋贵大臣的质疑,韩昭那锐利逼问的眼神……还有,诏狱深处那个刚刚被白无咎抓回来的女刺客……所有的线索、压力、算计,如同纷乱的丝线,在他心中飞快地交织、梳理。
他必须去面见皇帝,他需要陛下的一个明确的态度,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那盘根错节的势力,一举撬动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