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雪时下时停,斯塔布斯农场的冬季日常仿佛进入了一种稳定而深邃的循环。凡·斯塔布斯在矿洞的探索日渐深入,他对付冰雪层那些滑腻冰蝙蝠和坚硬冻土史莱姆的技巧越发纯熟,几乎能预判它们的攻击轨迹。收集到的铁矿石、金矿石,乃至偶尔发现的泪晶,都让他的背包和熔炉始终处于充盈状态。
黑曜石之刃在无数次与矿物的碰撞和与怪物的交锋中,刃口闪烁着被频繁使用和精心打磨后的冷冽光泽。
一天,他在矿洞深处一个布满冰棱的狭窄通道尽头,意外发现了一条被落石半掩的岔路。清理掉障碍后,里面是一个之前未曾涉足、空气中弥漫着紫色粘液的洞穴,里面挤满了活力旺盛的紫色史莱姆。
清理这些格外粘稠且韧性十足的怪物花费了他不少力气和几瓶治疗药水,但收获也颇为可观——不仅找到了几块纯净度极高的泪晶,还在一个被巨大紫色史莱姆守护的隐蔽岩石凹槽里,发现了一个表面刻着模糊星辰图案的古老宝箱。打开后,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双崭新的、鞋底带着奇特防滑纹路、材质看起来异常坚固耐磨的太空靴。
这双靴子比他脚上那双已经严重磨损、几乎快失去抓地力的旧靴子强太多了,他立刻换上,顿时感觉在湿滑的矿洞冰面和粘液上行走都稳当了许多,仿佛脚下生了根。这次富有成果的探索让他的信心大增,也让他对矿井更深处那些被黑暗笼罩的未知区域,产生了更强烈的探索欲望。
从矿洞满载而归的下午,持续多日的阴云难得地散开,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穿透云层,洒在皑皑雪地上,反射出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凡站在自家农场的边缘,眯着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社区中心旁边那座被祝尼魔神奇修复的木质桥梁。它静默地横跨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峡谷之上,桥面的木板被风吹得露出了斑驳的痕迹,积雪在其上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他心中一动,决定踏上去看看。踩上古朴而坚实的桥面,他能清晰地听到脚下积雪被压实时发出的“嘎吱”声,以及从深邃峡谷底部传来的、如同叹息般的隐约风声。走到桥中央,停下脚步,对岸的景象毫无遮挡地展现在眼前——那是一片开阔而略显荒凉的采石场,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岩石如同沉睡的巨兽般散落四处,地面上残留着过去大规模开采的痕迹。而在采石场的最深处,倚靠着陡峭的山壁,一个幽深的、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矿洞入口,如同沉默的巨口般敞开着。
那就是传闻中的采石场矿洞吗?凡远远地望着它,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一种与星露谷主矿洞截然不同的、更原始、更荒芜、也更危险的气息。
理智告诉他,以自己目前的装备和补给,贸然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环境可能更加恶劣的新矿洞,绝非明智之举。他没有继续前进,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谨慎的侦察兵,远眺了片刻,将那个漆黑入口的精确位置、周围的地形特征以及可能的接近路线都仔细记在心里,将其标记为一个需要充分准备后才能挑战的未来目标。随后,他果断地转身,踏着来时的脚印,返回了农场。时机,尚未成熟。
傍晚,短暂的阳光早已消失,天空再次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寒风渐起,卷着细碎的雪末。凡不想太早窝在寂静的农舍里,便决定去鹈鹕镇的沙龙坐坐,喝杯格斯的热姜酒或咖啡,也许能遇到些熟人,感受点人气。
沙龙里果然比平时要热闹一些,温暖的橙色灯光、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以及嘈杂的谈笑声,有效地驱散了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意。格斯在吧台后忙碌地擦拭着玻璃杯,艾米丽正笑着和莱纳斯以及几个镇民聊着天。凡的目光扫过室内,一眼就看到塞巴斯蒂安独自坐在他那个惯常的、最靠里的角落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看起来已经凉透、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但他这次罕见地没盯着手机屏幕,而是微微蹙着眉,对着一副摆在桌上的、做工精致的朱姆牌(Jumino Kart)棋盘发呆,似乎陷入了某个残局的思考。
凡走过去,在对面坐下,打了个招呼。“嘿。”塞巴斯蒂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从棋局上移开,语气随意地发出邀请,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一枚雕刻成祝尼魔形状的棋子,“玩一把?”
凡对朱姆牌的基本规则略知一二,过去看别人玩过几次,但自己实战经验几乎为零,更谈不上精通。“我不太会,规则都记不太全,可能很快就被你杀得片甲不留了。”他实话实说,带着点不好意思。
“没事。打发时间而已。”塞巴斯蒂安已经动手开始将棋子复位,摆到初始位置,显然没把他的谦辞当回事。
于是,两人便在这喧闹温暖的沙龙角落里,隔着一方小小的棋盘,安静地下起棋来。塞巴斯蒂安显然是此道高手,布局缜密如蛛网,进攻时犀利如闪电,每一步都带着清晰的战略意图。凡则只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应对,调动着有限的棋力进行防御,偶尔也能灵光一现,走出几步看似笨拙、实则有效的防守,让塞巴斯蒂安略微挑眉,投来一丝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他们之间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有木质棋子落在棋盘格子上发出的清脆轻响,以及偶尔关于某步棋意图或后果的极其简短的交流。
“如果你走这里,”塞巴斯蒂安用指尖点了一下棋盘某个位置,然后利落地吃掉了凡的一个主力攻击棋子,“你的左翼防线会完全崩溃,陷入极度被动。”
“看来这步是臭棋,没办法补救了。”凡看着瞬间急转直下的局势,无奈地笑了笑,很干脆地投子认负。
“再来一局?”塞巴斯蒂安似乎从这轻松的胜利中获得了些许乐趣,主动提议。
“好。”凡也正想再多学习一下。
第二局凡吸取了教训,开局更加稳健,坚持的时间比第一局要久一些,中间甚至一度形成了微弱的均势。但塞巴斯蒂安的经验和老辣终究更胜一筹,在中期通过一次精妙的战术组合,再次撕开了凡的防线。凡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过,这个全心投入、思考不断的过程却并不令人沮丧,反而有种沉浸在智力博弈中的纯粹愉悦感。
“有进步。防守意识比刚才强。”塞巴斯蒂安在收拢棋子时,难得地给出了一个简短的正面评价,这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很高的赞扬了。他看起来心情似乎比刚进来时要缓和一些。
又坐了一会儿,喝完了杯中已经温热的姜酒,凡便起身告辞。塞巴斯蒂安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手机上,但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比之前那种纯粹的沉默要柔和、松弛了许多。
走出沙龙,带着一身暖意踏入寒冷的夜空中,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细密的小雪花。凡拉高了衣领,想着刚才棋局中那些精妙的攻防和塞巴斯蒂安最后那句“有进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种无需太多言语、专注于同一件事的沉默互动,似乎比很多浮于表面的寒暄客套,更能悄然拉近彼此的距离。
回到被寂静笼罩的农舍,壁炉里的余烬依然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暖。他拿出那张自绘的、已标注了不少信息的地图,用炭笔在采石场区域,那个新发现的矿洞入口位置,小心翼翼地画上了一个显眼的叉形标记,并在旁边注上“待探索”三个小字。然后,他又从书架深处抽出那本《祝尼魔守则》,就着烛光,再次翻到“鱼缸”和“储藏室”那几页,看着上面列出的长长清单,从河豚到红叶卷心菜,从古代水果到黄金南瓜……
冬季还很漫长,冰雪覆盖之下,时间仿佛也变得粘稠。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准备,耐心积累,无论是为了下一次深入未知矿洞的冒险,还是为了履行那与古老精魂的契约,或者,仅仅是为了在某个同样寒冷的夜晚,沙龙里下一场或许能坚持更久的朱姆牌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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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棋局与野望】
凡:(盯着错综复杂的朱姆棋盘,眉头紧锁,手指悬在半空)这一步……如果走这个“采矿车”攻击……不对,他的“史莱姆王”就在旁边等着……那走这个“祝尼魔”防守?好像也不行,侧面就空了……
塞巴斯蒂安:(身体后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凡纠结,内心默默读秒)典型的新手选择困难症。预计还需要犹豫二十五秒。咖啡真的凉透了。
凡:(经过漫长的思考,终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枚棋子)
塞巴斯蒂安:(几乎在凡落子的瞬间,手指如电般伸出,执行了一套连环战术)将军。无解。
凡:(看着瞬间崩盘的棋盘,身体向后瘫倒在卡座靠背上,长叹一口气)……不愧是潜伏在地下室的朱姆牌王者。我认输。
塞巴斯蒂安:(一边熟练地重新摆盘,一边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弧度)下次开局,可以考虑让你一子。